圖南笑得比哭還難看。
“只有這個孩子能證明我是有用的,只有他,能讓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是獨一無二的。離大人還會有無數雌獸,但我們的孩子,只有我一個媽媽。”
她痴痴地笑起來。
“有了他,你是不可能忘記我的,看到那個孩子你就會想起來,曾經有這麼一個育母,她叫圖南。”
“她曾陪在你身邊,那孩子就是證據。”
她端正神色,認真地對離說。
“你懷疑這孩子不是你的?我沒辦法證明。我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讓我生下他。”
“你自然能從他的獸形特徵辨別……而如果那不是您的孩子。”
“就請你在那個時候,殺死他,也一起殺死我。”
圖南微笑著,問離。
“並不用太久時間,是不是。無論如何,不忠誠的圖南,都不配在您身邊。”
離的喉嚨梗住了。
他被圖南的決絕逼到絕境,而在那樣的絕境中,他的內心卻忽然炸開幸福的煙花。
圖南敢說這樣的話,意味著這個孩子絕對是他的。她一定沒有被任何其他雄獸沾染過。
圖南仍然徹徹底底屬於他!
他感到一種醉酒一樣的眩暈,這比他一路上胡思亂想的任何結果都好。
但馬上他就悚然一驚。
渾身一激靈,他意識到——如果是這樣,那就是說:他在圖南歷經千辛萬苦,懷著他的孩子,見到他之後……
親自給了她致命一擊。
他沒有安慰她,現在還躺著靠她照顧,就這樣……他還在傷害她。
難怪圖南態度越發生疏。
離嘴唇囁喏,不知道能說什麼挽救這個場面。
籍羽一直像個幽靈一樣退在帳篷一角,在聽完三個人的爭吵後,她非常迅速地觀察了狀若決絕的圖南,和啞口無言的離。
她在內心給自己鼓勁,終於開口。
“圖南……據說在被商隊救援之前,只喝了點血,再晚一天碰到我們,就……就會餓死在沙漠。”
“她在沙漠沒有合適的食物,就這樣……她……她都一直在逃。”
“我們育母,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只想和特定的人在一起的。圖南是特別的……所以她會過得更苦。”
離痛苦地閉眼。
對,籍羽說的正是他內心所想的。
沒有人要求育母在養育者失蹤的時候還保持自己的忠誠,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誰都知道育母只在被養育者擁有的特定時期講“生育道德”。
“籍羽……不要說了。”
圖南垂下眼簾,朝籍羽搖頭,像是不想被她就這樣把內心深處的情感赤裸裸揭露出來,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衣服。
籍羽卻不放棄,她恨恨地補充了最後一句。
“你們都以為育母沒有心。但我們只是從來遇不到對我們真心的人。”
離看向圖南……
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
圖南之前那種信賴的笑,她逐漸放鬆的態度,她忙碌地打理著他們的小窩的行為,原來全是她真心付出的痕跡。
而他自己。
他希望圖南穿最柔軟的衣,吃最合適的食物,他希望圖南笑,他自己在絕境都不肯閉眼的那口心氣,也是真心。
正是真心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也正是這份真心,曾讓圖南在最艱難的時候選擇等待他。
而這一切現在還存在麼?圖南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他不知道。
離的內心轟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