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石死了。”
一大早,日常開罷了早會,海瑞拿著一封信遞給了王言。
這是譚綸寄過來的信,上面寫明瞭抓捕沈一石,抄家搞軍費的意圖。以及沈一石死了以後,初步盤點之下,沈一石竟然已經是內裡空空。
庫存的絲綢不夠,工坊的織機不足,家中的銀錢沒有,其他的各種鋪面、院子、莊園、田產之類也不剩許多,都是先前在兩縣收購土地之時發賣出去換了錢。
這可就尷尬了,大傢伙都認為沈一石是最有錢的,抄了沈一石的家就能平了抗倭的軍費。結果現在什麼都沒有不說,沈一石還留下了一堆爛賬,搞出了更大的坑……
王言笑呵呵的將信遞回去,弄著蓋碗颳著茶葉沫子:“譚綸真是好朋友,事無鉅細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和王用汲就是被他舉薦給裕王,裕王向吏部推選的,如今省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也該讓我們清楚。”
海瑞問道,“眼下軍費沒了著落,發賣了沈一石剩下的那點兒家產也是杯水車薪,估計下一步他們就要打咱們兩縣生絲的主意了。你什麼意見?”
“打主意就給唄,到現在也有一個多月了,出了一批絲,咱們留著也沒用,百姓留著也不當錢花,不如給他們織綢賺更多的錢。”
“給他們?”海瑞在‘給’字上加了重音,並且習慣性的瞪起了眼睛,王言一個說不好,他就要開噴了。
“賣。”王言搖了搖頭,“咱們確實欠著錢糧呢,但也不能這會兒就開始還,總得慢慢的讓百姓積累起來才成。他們花錢買,價錢合適,咱們就賣。要是壓低價碼……”
“怎麼辦?”
“我也做做生意吧,最近我看看能不能弄個工坊出來紡織絲綢,他們喪良心壓價碼,我就跟百姓賒欠生絲,找陛下走織造局賣絲綢。有陛下金口,織造局的公公們再貪,也不敢過分。到時候賺了銀子,一樣可以做軍費。”
“大明律,官員禁止經營商事。”海瑞硬邦邦的來了一句。
“大老爺,你信嗎?我都跟陛下合夥了,還有什麼不能經營商事的說法?朝堂諸公,誰家裡沒有買賣?怎麼別人都行,我做就不行?大老爺,還是那句話,在其位才能謀其政啊。”
王言喝了一口茶水,笑了起來,“其實有些時候,思慮我等發展至今,感想便是在於人們想要活的更好。
上古之時茹毛飲血,有人不滿於此,遂有燧皇取火……及至今日,我等吃穿用度比之上古之時,已是天差地別。此皆起於人欲。
從這一點來說,我認為任何人想要吃用更好,想要美酒美婢都是尋常之事。所惡者,便在於有一些人不是自己去創造,而是巧取豪奪,這便是行錯了路。
你看我研究出來的紅磚、水泥,使用得當利國利民,還能賺銀子,這便是我的創造。然而若無陛下照拂,這個買賣我做不下去。不用數月,這買賣便會被人奪了去。便是奪不去,也要給人分潤巨利,不過是又一個沈一石罷了。謹小慎微,逢迎半生,到頭來也沒剩下一石……”
“我沒在你的話裡聽到絲毫法理。”
“法理誰定?沉浮誰主?不過弱肉強食。”
王言站起身來,“我燒沙子去了,這兩天怕是就能有成果了。這件事做成,那我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了,當今陛下在位,我說不定還能平步青雲。”
他可沒有開玩笑,玻璃的成本低,用處多,只要開發出來,做著大戶人家的生意,這是能夠源源不斷賺錢的。
別的不說,便是在最開始的一波,大戶們給宅子換上玻璃窗,就足夠賺上好大一筆錢了。何況還有其他的各種玻璃器具,弄出來以後定然是不愁賣的。
最主要是弄一個皇家專營,壟斷生產、銷售,不準別人賣,賺的更是長長久久,畢竟沒幾個膽大包天的敢搶皇家的生意。
縣城外的工坊之中,王言跟著匠人一起,弄著紅彤彤的液體狀的東西在板子上流平,而後弄著降溫、回火,最終形成一大塊的透光度還算不錯的玻璃。
這是初期產品,內部的雜質去除的還沒有那麼幹淨,成品沒有那麼透亮。
然而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算是成功了。因為已經能夠完整的生產出來,並且在裁切的時候,玻璃不會碎裂,能經得住一定程度的力。
接下來的雜質等等問題,只要慢慢的調整工藝,最佳化生產流程,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生產出更好的玻璃製品。
“好,甚好!”
王言弄著玻璃對著天空看著,勉勵著身邊的匠人們,“做成了這個白琉璃,你們此生是衣食無憂了,以後都能吃香喝辣,兒女也能跟著你們享福。”
“不敢想那麼多,我等只求這輩子都跟著三老爺幹活。”工匠說著真心話。
因為王言對他們是真好,給他們開了不低的工錢不說,在吃食上也是盡力給他們弄一些肉蛋來吃,提高伙食待遇,甚至偶爾的還要買一些酒來。
誰家裡有事情,只要找到王言,那肯定都能解決。不管是用錢也好,請假也罷,還是受了欺負,遭了不公,王言是真給辦事兒。
他們在王言手下活的像個人,有精神,有氣力,有盼頭。能當人了,誰願意做豬狗一樣?所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話。
王言笑道:“這個買賣跟水泥一樣,都是要獻給陛下的,主要還是由那些公公來管。不過你們可以安心,那些公公們雖然身體有缺,性情乖戾,但是陛下金口玉言,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少出些錯漏,總是差不了的。
現在你們領的這些工錢,還有吃食,到時候我也一併上奏,讓陛下保留這些待遇,不會影響你們的日子,以後肯定越過越好。”
他安撫了幾句,隨即擺了擺手,“好了,再燒一爐,仔細著些,只有能夠穩定出產,才好給陛下報喜。”
正在王言這裡帶領著一幫子匠人繼續燒玻璃的時候,齊大柱帶著一干人,還弄著馬車載著被綁縛住的六人。
聽到了小吏的呼喚,王言走出來到了外面,弄著溼毛巾擦著身體,就這麼光著膀子大咧咧的坐在那裡,弄著晾好的白開水噸噸噸,毫無文人風雅。
“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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