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二位的意思,是要對我這個老頭子興師問罪?”季伯英面上沒有絲毫慌亂之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吸在嘴裡發出哧溜哧溜類似吃麵條的聲音。
夏語冰眉頭微皺,悄咪咪瞄了一眼他跟前的茶具,只見碗裡的茶葉嬌嫩翠綠,纖細秀嫩如少女新畫的眉。
“老東西還挺喜歡喝嫩茶。”夏語冰心中腹誹了句,對這老頭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季伯英剛才喝茶用的是一種叫作‘啜飲法’的品茶技巧,透過吸入空氣讓茶水在舌下霧化,快速降溫的同時增加茶水與味蕾的接觸面積,能夠更好地品嚐出茶湯的香氣、滋味和口感層次,屬於專業人士給茶葉審評定級的常用技巧,一些對品飲體驗有著較高追求的老茶鬼也會這麼喝。
但啜飲法也有其缺點,首當其衝就是茶水含在嘴裡呼呼嚕嚕發出的聲音相當不雅觀,像是老兒北兒京兒人兒喝兒炒兒肝兒似的,所以又有別稱叫豬拱食。
夏語冰以前在家裡學禮儀的時候就被姨媽告誡過,啜飲法最好只在自己一個人私下品茶的時候用,招待朋友喝茶的時候儘量別這麼喝,不然自己是喝得舒服了,桌上的其他人可就不舒服了,不懂茶的還以為你故意噁心人呢,容易被打發去跟吃飯吧唧嘴的小孩坐一桌。
跟從小閱書知禮的大家閨秀相比,季伯英顯然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喝茶完全只顧自己爽,絲毫不顧邊上人異樣的目光,就差來一句我哥哥當年駕馭財神的時候就把我這輩子的活幹完了,廢那勁誰閒呢。
“這個人的性格相當自我,完全沒有劉弘文跟沈長江那種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卑賤感覺。”夏語冰兩眸忽閃,心中有些好奇:“寄人籬下還能這麼橫,沒有一定的資本可做不到。”
季伯嚐到底給他這個弟弟留了什麼?“並非興師問罪。”貝當搖頭道:“如果是在獵殺蘭仕文的過程中減員,死再多人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力戰而亡是貴族的光榮,我們都有為家族捐軀的覺悟。
但眼下的情況卻並非如此,這場獵殺還未開始,我們這邊便已經開始減員了,死得不明不白。戰士可以死於明槍,但不能死於暗箭,因此我們需要一個交代。”
後面還有半句話貝當沒說出來——進入歌劇院後,他的記憶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莫名抹消了,這才是令他最為不安的事情,但這種話他不可能說給這些來自九州的外人聽。
“我同意你的說法。”季伯英放下茶盞吐出一口濁氣,說道:“但有一個誤區我需要糾正你,先生——這場獵殺早就開始了,早在你們答應我一起攜手對付蘭仕文的那一刻,就註定會有現在的情況。”
在座的各位都並非蠢貨,當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蘭仕文預知到了我們的行動?”貝當皺起眉頭,有些不可置通道:“你是說,他人在九州內陸,卻能夠預知到身處亞平寧半島的我們在做什麼?他竟有如此能力,能夠跨越這橫亙亞歐大陸的遙遠距離,強行抹除尚在醞釀階段的威脅?”
季伯英慢悠悠給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茶:“……怎麼不是呢?”
“覬覦虎骨的獵人要隨時做好被猛虎咬斷脊椎的準備,獵捕鯊魚的漁夫要有葬身魚腹的覺悟,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在你們明知蘭仕文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卻已然對他動了殺心的那一刻,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已經註定。”
貝當嘖了一聲,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一旁的玫琳仍然低著頭坐在原地一言不發,沈長江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劉弘文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若問在座的各位誰最怕蘭仕文,那肯定非他無疑。雲州劉家五服以內合計三千五百二十七口人,其中三千五百二十六人都慘遭屠戮,從耄耋之年的老人,到嗷嗷待哺的孩童,他年富力強的父親,他正值豆蔻年華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