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亮的太陽緩緩自東方升起,銀白的月亮不甘地向西方落下,五菱宏光撞破醫院圍牆大門的電動圍欄,一頭扎進了空無一人的醫院大廳。
一個身材幹瘦的男人從寬大的桌前站起身,遮住整張臉的面具上描繪著一張猙獰的惡鬼面孔,只露出兩隻與他身體狀況格格不入的,神采奕奕的眼睛。
他的左眼是琥珀般的金黃,右眼是金屬般的銀灰。
寬敞的會議室裡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房間中央寬闊的方桌被一座精雕細琢的城市模型所佔據,起伏的丘陵中流淌著蜿蜒的桃江,城市裡樓房林立,交通道路上車流不息。
這是桃源市市區的等比例縮小城市模型。
一隻手機靠在戴著面具的乾瘦男子的身側,上面顯示著視訊通話的介面,但畫面另一頭卻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畫面裡,傳出了儒雅隨和的男性嗓音:“天亮了,我現在應該祝賀你成功,還是惋惜你失敗?”
“你應該閉上伱的嘴。”面具男子低聲說道。
“看來你是失敗了。”男人的聲音依然溫和,聽起來相當好脾氣,如果馮玉漱在這裡的話立刻便能聽出,這是她丈夫的聲音,白復歸的聲音。
漆黑的影片介面裡,白復歸的聲音繼續從揚聲器中傳出:“我最多再給你一次日落,這樣大範圍的時空熔斷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荼鬱會要了我的命。下一次日落之後如果你還是磨磨蹭蹭在這裡耗著,恕我不奉陪了。業夭。”
被稱作業夭的面具男子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本就不怎麼樂觀的局勢因為‘荼鬱’的催促而變得更加緊迫。
——在升格者的圈子裡,沒有人會以真名示人,大多數人用的都是自己第一次自我升格時獲取的規則名字。
對方是荼鬱,他是業夭。
業夭低頭注視著桌上的城市模型,不安地來回踱起了步,對影片另一頭的荼鬱說道:“碧水灣莊園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我還是沒有見到特讓的影子,你確定身懷特讓的人就藏在那幾個人之間?”
“我不確定。”白復歸含笑說道:“需要特讓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被你僱傭來做請君入甕的那個甕罷了,你自己捉不到甕中之鱉,怪不到我身上。”
“別他媽滿口文鄒鄒的,好像就你讀過書。”業夭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乾瘦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我要死了,別惹一個快死的人。”
“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你還能殺了我?”白復歸淺笑道:“總而言之,你剩下的時間只有一次日落了,下次日落之後我就會收回荼鬱,你要哭鬧也好,要發狂殺人也罷,我都不會繼續管你。”
“但你會躲在暗處看著我被業夭折磨得死去,然後過來收斂我的屍體。”業夭咬牙道:“以及我的鬼。”
“知道就好。”白復歸的聲音裡依然蘊含著吟吟的笑意:“抓緊時間,朋友,時間不等人,你想活下去……他們又何嘗不想呢?”
視訊通話結束通話了。
空曠的會議室裡只剩下業夭粗重的喘息聲,他將雙手撐在桌沿,炯炯有神的雙眼死死注視著城市模型北區的醫院,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就在剛才,一輛車撞破大門,開進了醫院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