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的公交系統有好些年頭了,近十幾年的城鐵網路建設起來之後,客運大巴和公交車的乘坐人次每年都在持續走低。上班族大都坐地鐵,時至今日還會在城裡坐公交的,就只剩下刷卡上學的學生黨,以及坐每天清晨早早起來坐免費大巴,大老遠跑鄉下市集去買便宜菜的老年人。
哦還有遊客,不過遊客一般包車。
坐在西郊車站裡從傍晚等到天黑,長椅上的人漸漸少了,姬汰浼坐立不安地不斷嘗試著聯絡自己的母親,發簡訊、打電話、微信聊天……他想要知道她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卻始終沒能得到任何回覆。
不只是母親失聯,父親也聯絡不上,甚至在鄉下養身體的妹妹以及外公外婆也莫名失聯了,不安的情緒在姬汰浼的心底不斷積聚,令他如坐針氈。
“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姬汰浼低頭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電子時鐘,暗自咬牙。
裡晚上十點的最後一班車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現在家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難道自己就乾坐在這裡等下去?至少先回家裡一趟看看媽媽到底怎麼樣了,反正距離也不是太遠,確認她沒事後再回來坐車也不遲。
念及此處,姬汰浼再也坐不住了,他從長椅上坐起,朝候車廳外走去。
候車廳裡空空蕩蕩,早已經沒有什麼人了,空曠的鋼結構頂棚下面只有自己的聲音在迴盪,呼吸聲,腳步聲,走路時衣物摩擦的聲音,沙沙,沙沙,安靜得不像是一個平日裡人來人往的公共場合。
雲夢澤的方向吹來溼潤的風,將車站牆外的萬年青吹得沙沙作響,嫩綠的枝頭掛滿了潔白的花,細小如米粒的花苞密密匝匝垂墜在樹梢,像是一簇簇白色的麥穗迎風飄散出甜美的香味,燻人欲醉。
姬汰浼走出車站大門,一左一右兩尊石像便映入眼簾。
“嗯?之前門口有這個嗎?”姬汰浼不免疑惑,他剛才進門的時候好像沒看到有石像來著?
垂眸看去,兩尊石像一左一右立在西郊車站的大門兩側,並不是鎮宅常見的石獅子,而是兩隻直起上半身用雙足站立的山羊,羊頭向後仰著,彎曲的長角刺進了自己的脊背,臉上滿是扭曲的痛苦之色,一種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一眼看去讓人相當不舒服。
正經人誰會在門口立這種東西啊,看著就不吉利。姬汰浼皺著眉嘖了一聲,看著兩隻山羊雕像痛苦扭曲的臉,忽然感覺有些熟悉。
隱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被母親牽著手,回鄉下的孃家去探親,那時候坐的也是大巴車,車站裡面到處都是人,怕生的自己嚇得縮在母親懷裡,哇哇直哭……
……真的是怕生嗎?大門兩側的兩面山羊臉仍在痛苦地扭曲著,無聲地發出淒厲的呻吟,一汪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從姬汰浼的腦海中幽幽浮現,如同空曠的老宅中飄來一抹睡蓮的幽香,那時候……也有兩尊這樣雕像。
“我…我……我好像?是被這兩隻羊嚇哭的。”姬汰浼雙手抱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想起來了,自己被母親帶回鄉下去看望外公外婆,還有在村裡養病的妹妹……原來妹妹那個時候已經病了嗎?
沒來由的心悸充斥了胸腔,姬汰浼的臉色蒼白,他想起了一件事情:——西郊車站早在10年前就停運了,雲都老城區的公交車都被整合到了雲夢澤景區做旅遊大巴,歸城市旅遊管理局統一管理。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剛才看到的駛出車站的那些大巴是怎麼回事?”姬汰浼緩緩鬆開保住自己頭顱的兩隻手,雙目緩緩散開了焦距:“那些大巴是去哪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