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哲馱著蘭仕文,在出雲山深處的墨綠老林中一路橫衝直撞,硬如鋼針的蒺藜,利如刀片的茅草,都奈何不了他這一身厚重堅韌的皮毛。
不過棕熊的視力並不好,視野也遠不如金雕、鴟鴞等猛禽,寧哲順著蘭仕文指出的方向如猛虎上山般一路狂奔,漸漸的,周圍茂密的植被變得稀疏了,頭頂濃密的樹冠開始有了縫隙,慘白的陽光從枝椏的縫隙間有氣無力地灑落下來。
寧哲衝出深林,寬厚的熊掌踩在了一條蜿蜒向上的青石小路上。
“到這就行了。”蘭仕文從寧哲身上跳了下來:“這是遊客上山的路,我們剛才抄了一段捷徑,往上再走一段,就到聚仙園了。”
寧哲變回人身,抬頭仰望頭頂的出雲山。只見一座古樸的大宅隱沒在茂密的林冠之間,淺淺露出一角高牆鶴頂琉璃瓦,猶抱琵琶半遮面。
往前再走兩步,能看見一座小小的神龕立在路邊,神龕前有一尊小小的雙耳三足青銅鼎,裡面燃著三支明黃色的線香。
好眼熟的神龕。
寧哲走上前去,只見神龕中供奉著一尊陶土彩繪的雕像,但並不是之前見過的財神童子像,而是一尊合像,從左往右數,一共三尊神像站在一起。
左邊是一名錦衣華服、光鮮亮麗的青年男子,濃眉大眼、氣宇軒昂,手心裡託著一張小小的桃符。
中間是一名臉蛋圓潤、面容吉祥的幼稚童子,看上去只有五六歲樣子,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布袋。
右邊是一名鬚髮皆白,天庭凸起、耳垂肥厚、慈眉善目的佝僂老人,胸前掛著一把黃金的長命鎖。
“這就是雲嶺三仙了。”蘭仕文適時說道:“在長江黃河流域的主流神話體系中,祿星文昌君指的是文曲星,管的是寒窗苦讀的學子金榜題名入朝為官。但在雲州的原始信仰中,祿星則一般指財神,比起才氣,更傾向於財氣。”
九州大地歷史悠久,各個地域之間有著或許類似但又不同的神話體系,其中尤以中原和楚地最具代表性。
雲州將祿星尊為財神的信仰,說實話並不是主流,文曲星與文昌君才是更常見的叫法,在中原廟堂上,祿星文昌君的形象一般是身穿紅袍、胸戴大紅花的狀元形象。
而不是眼前這般的童子模樣。
寧哲在三仙神龕前逗留了幾分鐘,沒發現什麼其他值得注意的線索,遂與蘭仕文一起沿著蜿蜒的青石小路往山上爬去。
世人皆稱蜀道難,但這出雲山上的山路走起來也易不到哪去,兩人花了快20分鐘才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長長的山路就像一條彎彎的蛇,尾巴在外面,身體則長長地扎進了茂密的森林裡面。
將青石小路走到盡頭,一座古樸而厚重的大宅院門便出現在了眼前,一塊塊青磚嚴絲合縫,砌出一面石牆壁整整齊齊,中央一面大紅色的門板紅得像血,邊邊角角包著金燦燦的金屬包邊,絲毫沒有歲月流逝的暗淡痕跡。
稱得上富麗的一扇門,但卻沒有絲毫貴氣,如血般的紅漆處處透著詭異。
寧哲抬頭一看,這氣派的大門兩側各貼著一條門聯,不過反常的是,貼對聯用的紙並不是普通人家常見的紅紙,而是滄白如雪的白紙。
白色的對聯貼在牆上,上面寫著紅色的字,與出雲山莊裡那座吊腳樓門前的對聯一模一樣:【門迎春夏秋冬福】
【戶納東南西北財】
【萬壽無疆】
寓意相當好的一副對聯,用白紙紅字貼出來卻顯得分外反常,這地方以前真的是道觀?
硃紅的大門上掛著一把沉甸甸的鎖,蘭仕文走上前去,將從季雲英身上搶來的那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插進鎖孔。咔嚓一聲,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