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寧崎對國防部這邊的做事方式有些不滿,但對於逐步蠶食以取代大明這個大方向,寧崎當然也是跟執委會其他人同一立場,巴不得這項壯舉能早日完成。
而且此事若能真如軍方策劃的那樣和平過渡,免去兩國交戰的環節和戰後漫長的恢復期,於國於民也的確是一樁大好事。
一旦國家機器開始發動起來,相關專案的推進實施速度就立刻加快了數倍。
各種生活物資陸續從東海大區各地的官倉中啟運,透過長江航運送往南京方向,以待在佔領九江之後投放當地市場,平抑可能出現的物價波動。
鎮江、揚州等地的民兵部隊,開始以長途拉練的名義進行抽調,隨後往南京方向集結。他們的作用並非參與後續的軍事行動,而是到南京接替駐軍部隊的位置,在行動期間暫時充當地方上的治安維持力量。
石迪文原本的設想是在南京自行組建民兵部隊來完成這項任務,但由於時間倉促,年頭上新招的一批民兵才訓練了一個月,還遠遠達不到成軍的要求,而且數量上也不太夠用,最終還是得依賴其他地區提供援兵。
而身為燕子磯碼頭主管官員的秦簡,由於近期長江航運量的突然增大,他自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從早上睜眼到晚上閤眼,就沒坐下來歇過幾次,這種忙碌的狀態,讓他不禁回想起了幾年前南京剛剛換了主人那段時間,燕子磯碼頭也是如此這般的繁忙,有時甚至是連晚上也得挑燈夜戰。
秦簡已經抽不出時間陪同程雲崖去四處考察地產專案了,他必須每天守在碼頭上,確保近期運來的各種物資能夠順利裝卸完成入庫,所以不得不將這個差事交到了曲得仁手上。
但好在程雲崖的大采購行動並未因為更換了陪同人員就終止,仍是在不斷買入南京及附近地區的土地和房產,彷彿口袋裡的錢財無窮無盡一般。
曲得仁倒是斷斷續續從程雲崖口中打聽出了更多的訊息,果然他所負責購買的地產專案並非其後臺老闆一人所有,而是江西那邊多家委託的結果。其中既有九江府的高官,也有其他州府訊息靈通的權貴人物。
這些人都是不差錢的主,差的只是在南京這邊轉移安置財產的渠道,因而與海漢貿易往來最多的廬發行就為他們的代言人了。
當然程雲崖在南京這邊不停地跑腿辦事,也會從交易中得到一份不菲的佣金,他背後的金主目的是要儘快轉移財產,對於價格和中間費用並不敏感,這也是他為何並不在意秦簡和曲得仁透過中介手段撈取好處,只要能儘快把事情辦成,大家各取所需也是理所應當。
雖說這樣的搶購風潮造成了南京的地產價格上揚,但官府對此卻是樂見其成。除了可以收取交易契稅之外,陶弘方和石成武都非常清楚,這正是大量財富湧入南京的一種體現。
這些來自大明的權貴在南京大筆花錢,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帶動本地的經濟發展,而官府只要因勢利導,對其加以合理的控制和引導,讓資金去到該去的地方就行。
當然了,那些涉及工業以及先進技術的行業,官府肯定不會輕易讓外來資金參與,這些來自大明的資金能夠投入的領域,除了買房買地之外,主要還是限於農業生產和傳統手工業。
透過程雲崖的渠道,南京官方也向他背後的金主們傳達了這樣的資訊,並且保證他們在南京購置的資產都將得到官府的認可和保護,不用擔心會被人趁亂掠奪。
到三月中旬,江西方面開始有人將家眷秘密送到南京,這似乎也預示著發生重大變局的時刻越來越接近了。對此只要是透過各種關係和海漢官方打過招呼,通常都是一路暢通,不會有任何阻礙。
在此期間,秦簡所在的燕子磯碼頭也迎來了程雲崖及其後臺老闆的家眷——一支由足足六艘大船組成的船隊。
而程雲崖提前僱來的十幾輛馬車,前前後後跑了三趟,才總算將船上這些人全部送去了城內外各處安頓。
至於船上裝載的大量貨物,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卸貨。秦簡親自登船檢視後,便斷定這些貨物至少得要兩天左右才能卸完,倒也不用一直在這裡盯著了。
“程掌櫃,你們這可真是大搬家啊!搬傢俱也就罷了,怎麼連花花草草、罈罈罐罐的都全搬過來了,這些東西就在南京這邊採買豈不方便?”
聽到秦簡的詢問,程雲崖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尷尬,訕笑著應道:“我其實也提過這事,但主人家老太太說這些東西要嘛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傢什,要嘛是她的心頭好,就算朝代更替也不能隨便丟掉,非得跟著人一起走。我那主人家又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那還能怎麼辦?”
“另外幾家看了,也是紛紛效仿,非要把家裡能搬走的東西全都搬上船。那還能怎麼辦?本來三條船就能裝完,結果硬生生搞出了兩條船來。”
秦簡道:“裝卸運貨倒是小事,不過這麼大張旗鼓地搬遷,很容易在當地惹人注目啊!要是提前走漏了訊息,到時候官家行事可能會多有不便!”
程雲崖嘆口氣道:“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但我看江西那邊也沒什麼人在乎,畢竟都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權貴聽到訊息肯定是先跑為敬,普通百姓要是選擇背井離鄉去逃難,也不見得就能比留在當地強多少,大多隻能聽天由命了。”
秦簡默然,他在應天府被海漢攻陷期間,的確也親眼目睹了不少本地人倉惶出逃。
當時的南京正應了程雲崖所說的情況,成功逃出去的未必能活下來,而留在南京的也不見得活不下去。像他自己和曲得仁,那可都是在海漢執政南京之後才一步登天,得到了往常不敢奢求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