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字靈
小僮一看:“這不是五蘊寺道濟師父嗎?”
傅春竹驚訝:“你認識?”
小僮點頭:“道濟師父是番僧,骨頭跟我們大不相類。五蘊寺未毀時香火很盛,師父怪他搶了生意,還說他顱骨漂亮,要割下來當木魚敲。”
說完又急忙擺手:“我師父可沒幹過殺人的勾當!”
傅春竹不置可否,吩附平安:“將這爐子送去秋姨那兒,她那鋪子少不得跟金銀打作打交道,讓人替我化了。”
平安卻以為他嫌晦氣:“一個骷髏香爐而已,京城貴族不還喜歡買屍沁玉把玩嗎?”
嘟嘟囔囔去了。
……
傅春竹將詩文遞給傅渺渺,仍不敢相信:“詩是你寫的?”
傅渺渺道是。
傅春竹一陣錯愕:“你知道詩裡什麼意思?你認識那道濟師父?”
傅渺渺連連搖頭:“說也奇怪,那天陪孃親去五蘊寺,我候在院子裡,撿到這頁經文。”
“那是很明朗的天,可我就是覺得,天上的太陽,除我之外,還應該再照著一個人。”
傅春竹料到如此。
孟長河猜得固然不錯,但做下這番事,未必出於渺渺本意。
他告訴傅渺渺:“道濟師父原叫蘇白尼祿,從龜茲遠來中原,求經學習。”
傅春竹袖裡,籠著那僧人的精魂。
香爐融化後,匠人從漿裡撈出只白骨骷髏。
他問傅渺渺:“你想看看他嗎?”
傅渺渺點點頭。
他領渺渺朝五蘊寺而去。
孟長河的佛像,已經雕出了雛形,他正在刻佛手上那朵蓮花。
傅春竹道:“渺渺你看。”
孟長河雕的蓮花,原本是半開合狀,他食指一點,那蓮花慢慢盛開了來。
傅渺渺驚訝:“孟先生也會法術?”
傅春竹苦笑:“可不是麼。”
孟長河刻的經書,本來只是縈縈一念,卻在寺僧一遍遍念禱中,有了神識。
龜茲僧人帶著它,行過千山萬水,中原靈臺寶剎踏遍。
那經文,於妙音佛理中,活了過來,居然還愛上了他。
“蘇白尼祿行到五蘊寺,照例停留修整,每日抄寫經文,下山度化世人。”
可世人難度。
頭一回,供桌上的祭品,被偷了乾淨。
第二回,被醉酒的狂生,砸了佛像。
又一回,一個痴兒將籤筒當成了溲器。
還有一回,蘇白尼祿到山下化緣時,因品貌不俗,竟差點被陳員外當做孌童,強搶進門。
貪,嗔,痴,恨,愛,惡,欲,世間混沌,豈是一卷佛經能開解的呢?
傅渺渺心頭一顫,試著問:“那蘇白尼祿,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傅春竹撇過頭,明顯不願多提:“他傷了腿不靈便,後殿主樑倒塌砸死的。”
傅渺渺搖頭:“你騙我,我都知道的。”
那陳員外,喜歡狩獵,新得了一架火炮,跑去山谷試了一下。
五蘊寺久未修繕,本來就岌岌可危,山裡野獸沒嚇出來,反倒把寺廟震塌了。
“蘇白尼祿,是他們所有人害死的!死的那日是初七,屍骨就被石匠埋在門口菩提樹下,他的腦袋還被獵奇做成了香爐。他的腿……”
傅渺渺道,“是幫藥農採藥才摔斷的!那人卻躲起來,連粥飯都不往寺裡送!”
傅春竹感覺有些不對:“渺渺你?”
傅春竹知道,字靈纏上傅渺渺,無非就是誘·導她自殺,好獲得一個肉·身。
但它不會得逞的,傅春竹心想,傅渺沙本就無情無慾啊。
“渺沙”似乎猜中他心思,抬眼看他:“是麼?”
這聲音一出,饒是平安也知道,面前人已經換了。
明明是同一張臉,傅渺渺卻突然變得豔麗無匹,一張梨花春雨臉,登時如芙蓉帶露。
傅春竹驚得往後一退,她這是已經得手了?
“蘇白尼祿!”傅春竹急急喚道,“快出來!”
字靈聽到這個名字一僵,那僧人慢慢幻出了身形。
“傅渺渺”幾乎要哭出來:“蘇白,我有身了!我你一起入幽,你等等我可好?”
傅春竹一聽脊背發寒。
是了,蘇白尼祿已死,斷不可能復生,這字靈要跟他在一起,倒是隻能墮入輪迴。
他沒想到,她已經奪去傅渺渺身子,最終卻還是要殺了她!
傅春竹霎時急了:“蘇白尼祿!它是因你而生的,你心靜,它就會消失!”
那寺僧終於出聲,臉上俱是驚恐:“不!”
傅春竹難以置信:“你不肯承認它,因為它是你的心魔?”
寺僧道:“我日夜供奉如來,只求去往西天極樂,我不認識這個東西!”
“傅渺渺”眼眶蓄淚:“蘇白,欺辱你的人,我都替你報了仇,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拆散我們,如來佛祖也不能!”
傅春竹不知該勸哪邊:“你這一世活得辛苦,但字靈已經為你殺了那麼多人,一旦心願不得成,它就會變成惡妖!”
他心裡愈來愈焦,“為禍人間還不算,它甚至會被天帝斬殺!這樣你也無動於衷?它畢竟自你心生,陪了你那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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