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什麼也不問,尤加利也能看出些端倪。起初司雷和她聊到琪琪最近可能遇到了一些問題的時候,尤加利心裡就有猜測,在實際跟了一天半的課堂以後,尤加利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這一點——琪琪正在被所有孩子孤立。
這種孤立並非是刻意的,也沒有誰主動發起,而是一種天然的邊界。琪琪和十一都來自另一個大區,說著另一種語言,是天然的“異類”。倘若這裡是那些南區孩子的主場,琪琪和十一這樣的異類尚有可能被友好接納,然而不論身處農場還是行宮,那種巨大的陌生感實實在在地籠罩著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在努力適應,抱團是一種必然。
在這種氛圍裡,一個像琪琪這樣看起來格外聽話的孩子就容易落在最底層,然而她在課業上又常常引起老師們的好感和關注,得到來自大人的額外褒獎,這種反差很容易激起孩子們的認知失調,於是不與琪琪說話,或是用貶低的方式來解釋她的行為便是最直接的反應。
“尤加利姐姐要放碗嗎?”琪琪忽然抬起頭。
“嗯……?”
“你的碗,”琪琪指了指尤加利的湯碗,“我吃完了,要我幫你把碗帶過去嗎?”
“不用不用,謝謝啊。”尤加利微笑。
“那我走了,”琪琪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褲子,端起了餐盤,“尤加利姐姐再見。”
“再見。”尤加利跟琪琪揮手。
望著小朋友的背影,尤加利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但她一邊咀嚼著,一邊想著今晚也許可以去跟帕卡特聊聊自己的想法,老人家對處理這些事情應該有經驗吧。
琪琪一個人回到了寢室。
這會兒大家本來應該在午睡,但宿管老師不在,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聊著兇殺案的細節——用十二區語,琪琪聽不懂。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實在睡不著,又一個人去了晨讀走廊,決定去那邊翻翻故事書。
經過十一的寢室門口時,琪琪刻意目視著前方,以防止自己不小心往裡面看去。
琪琪能看出,十一這幾天也過得非常低落——很多次她幾乎是強顏歡笑,故意讓自己表現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然而那笑聲刻意得幾乎彆扭,甚至讓琪琪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對十一太過嚴酷。
然而細想之後,琪琪又覺得不對:這一切確實是十一的錯,她必須要得到十一的解釋以及道歉,這又有什麼過分的呢?她已經想好要如何給十一臺階下,如何在十一哭著說對不起的時候原諒她,並告訴她這件事讓自己有多麼傷心,請十一以後再也不要這麼做了。
可是十一什麼都沒有做。
琪琪一向覺得十一是個勇敢的人,然而她等到現在,也沒有等到她的道歉。
生平第一次,琪琪感到某種對好友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