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后半夜，黎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今晚是蘇西幫她值夜，看管阿雷瓦洛。她知道自己應該早點休息，這樣明天下午才好去接蘇西的班，然而黎各一會兒擠眉一會兒揉眼，不時咕噥著翻身，最後直接從床上起身去洗了把臉。
——晚上赫斯塔跟十一的那場談話，她完整地聽見了。
也不是故意聽的。赫斯塔半夜回來，又突然跑去帶孩子，黎各就順便繞了幾步，僅此而已。聽赫斯塔一本正經教訓十一的時候她還在冷笑，結果哪裡曉得，這一大一小的談話說著說著就講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下黎各笑不出來了。
一想到明天赫斯塔要來找自己道歉，黎各就覺得尷尬不已，她沒什麼好跟赫斯塔解釋的，也不想聽她解釋什麼——她的怒火非常真切，但並不完全是衝著赫斯塔去的。
此刻，她仍然懷著微妙的恨意，但她不知道該將這股恨意拋向誰——她恨赫斯塔，恨薩哈玫，恨尤金，恨肖斯科……甚至恨莉茲。
她恨她們每一個人，但她又多麼愛她們，愛她們每一個人。她對她們的珍視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然而這些人——這些被黎各視為摯友的人，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似乎在她們心裡，都存在著一些危險的東西，她們無一例外地都將這些東西排在了自己的生死前面。
這怎麼能讓人不恨？這些天來，每當黎各想起這件事，她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然而這是世界上無法解釋，也無需解釋的事。一個人要怎麼選擇自己的人生，難道還需要向旁人陳述理由嗎？如果赫斯塔走到她面前，問她“我們怎麼了”，她除了能回答一句“沒怎麼”，又能怎麼樣呢。
難道她能把赫斯塔打暈，然後拖進一個鐵籠子裡關一輩子，以此確保她不再去做那些極度危險的事情嗎？
……那她需要準備的鐵籠子恐怕會有點兒多，畢竟她得往裡關那麼多人呢。
黎各不得不開始反思，怎麼自己的每一個朋友都是這種德性——這恐怕並非巧合。
她煩悶地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此刻窗外正在下雨，黎各靠著窗看了一會兒。她半垂著眼眸，想著赫斯塔明天會對自己說什麼，她想起不久前跟圖蘭的談話，心想也許自己應該早點兒給簡一個臺階下……
想到這兒，黎各不由得皺緊了眉——有時候，要推開那扇虛掩的門，還真不容易！
……
次日一早，黎各久違地露面，跟眾人一起坐在餐廳裡吃東西。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但餘光留心著四下的人影，以便觀察簡會從什麼方向出現。
然而一直到早餐結束，餐廳裡也沒有冒出赫斯塔的人影，黎各有一種微妙的失望，她收回目光，這才意識到坐在她旁邊的圖蘭一早上都沒怎麼說話，看起來很消沉。
“你怎麼了，沒睡好嗎？”黎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