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國想起前陣子看到的花背蟲,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昨兒還聽老張頭反饋,上次經過及時的打藥,已經問題不大。
但是最近東北邊的松針掉的更厲害了,他過去看了幾棵松樹,松針好像快掉光了。
一大早,晨霧還沒散,李衛國就急匆匆的拿了家裡的筆記本和記錄表,踩著結霜的草甸子,到了後山的林子裡。
李衛國感覺到後頸被露水洇得發涼,卻不敢放慢腳步,他得再走快點——他前世就是在這樣的晨霧裡,醉醺醺撞翻了隊長的茶缸,錯過了蟲災最早的徵兆。
\"松毛蟲的卵該在樹皮縫裡。\"他摸著粗糙的樹幹喃喃,用指甲輕輕刮過一道極細的裂痕。
果然,指腹觸到了米粒大的硬塊,那片樹皮好像失去了生機,在晨霧裡泛著灰白。
他喉結動了動,從褲兜摸出折刀,刀尖挑開樹皮,二十多顆半透明蟲卵立刻滾落在地。
\"看來這次的松毛蟲也是如約而至了。\"他蹲下身,用枯枝撥拉著蟲卵,心跳得厲害——原本以為這世的蟲災變成了花背蟲,噴藥就處理好了,還暗自慶幸沒有像前世爆發松毛蟲災那樣,整片林子的松樹都像被火燎過,松針簌簌往下掉,導致隊裡賠了半年工分,以至於好多人接下來半年都被迫勒緊褲腰帶。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他已經在林子裡轉了三圈。
李衛國的褲腳被松枝掛了個口子,左手背不小心被荊棘劃了一下,鮮血滴滴答答的,他都沒心思處理,他想著趕緊做好記號:\"東頭第三排,西坡向陽處,這兩處最密。\"
日頭爬上東牆時,李衛國走進隊裡的大飯堂。
王德發端著海碗,見他進來,把碗往桌上一墩:\"喲,咱們李“大能人”改行當護林員了?昨兒還是伐木能手,今兒倒成了護林員了?\"
跟著王德發的幾個工人鬨笑起來。
陳會計正扒拉著高粱米,推了推裂了道縫的眼鏡:\"李同志今兒松林怎麼樣?\"
李衛國端著粗瓷碗,想起清晨從樹皮裡刮出來的蟲卵,嗓子發緊:\"這次的蟲災是松毛蟲,比花背蟲還要可怕,我颳了幾處樹皮,裡面都是松毛蟲的卵,密密麻麻的,要是等清明後下幾場雨,松毛蟲孵出來的話,能把半片林子啃禿。\"
\"扯犢子!\"王德發脖子一梗,\"我在林場幹了十年,哪年沒點蟲子?不就是幾隻松毛蟲嗎?
費多大點勁,照我說拿煙桿敲敲樹就完事了,用得著你這隻會伐木的知青指手畫腳?\"
飯堂裡的笑聲更響了。
李衛國盯著碗裡的玉米粥,眼睛發酸——前世他也是這樣被嘲笑的,等蟲子真爬滿樹,這些人又罵他\"早不說\"。
李衛國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找老李頭,這麼大片的松林必須要有人一起幫忙,才能解決。
\"衛國同志啊,\"老李頭吧嗒著旱菸,火星明滅,\"不是我不肯幫你,你也知道上次花背蟲,你和老張頭還有小栓子,不是背了農藥上山噴了一晚上嗎?我可聽老張頭說,那花背蟲已經消滅了,剛噴藥的松樹林,哪又來生松毛蟲呢?
到時候這蟲災的事通知出去,找公社組織人噴藥,不僅是工分的問題,石灰也得不少錢,萬一是虛驚一場,豈不是得挨批評,嚴重的話還得受公社勞動教育呢!”
李衛國把蟲卵遞過去:\"您是老護林員了,您看松毛蟲這殼,再過五天準孵。今早上我看了後山東北邊那片的松林,樹皮底下鼓鼓囊囊的,都是蟲卵。
要是現在用草木灰水噴,還能滅七成。\"
老李頭湊近些:\"得得得,我明兒讓小栓子和老張頭再去林子裡轉一圈,要真有蟲再商量。\"他打了個哈欠,\"天不早了,你回吧。\"
門\"吱呀\"一聲關上。
李衛國站在院外,老李頭還是不肯幫忙,但是他也等不起五天。
前世就是這樣,因為沒人願意相信他,大隊長也說\"再等等\",等到後面蟲子爬滿樹時,就算整片松林都噴上石灰都來不及了。
月亮爬上房梁時,他摸黑往灶房走。
趙秀娥睡夢裡翻了個身,甜甜的小腳丫從被窩裡伸出來,他輕輕給蓋好,轉身時碰響了牆角的瓦罐——那是他前世藏酒的地方,現在空得能聽見風聲。
\"得自己幹。\"他蹲在灶前,往鐵鍋裡添水,“可是哪裡去弄那麼多的石灰呢?”
李衛國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哪裡有石灰,突然灶膛裡柴火\"噼啪\"炸響了一聲,映得他眼底發亮,“有了!可以用草木灰!”
李衛國想起自己前世用石灰硫磺合劑做農藥,但現在隊裡倉庫的石灰早被大隊長王有田家蓋房偷用了半袋,剩下的還不夠噴幾棵松樹。
唯一能用的只有草木灰了——後山燒荒的草灰堆,應該還剩半垛。
說幹就幹,李衛國天沒亮就起了床,先去後山把草木灰用麻袋裝了起來,再拿噴壺兌水去噴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