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揣著油紙藥包,不想藥被打溼。
柳灣小學的趙老師推著二八大槓等在外面,車鈴按得叮噹作響。
“穗穗同志,我捎你一程!”
林穗穗認識他,他是陸臨山的朋友,對她這個亡友的妻子總是多照顧上幾分。
自從陸臨山去世,他來陸家幫了不少忙。
林穗穗剛要推辭,雨就變大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藥包上,林穗穗走回去得半個多小時,藥怕是會被淋透。
趙老師拍著後座催道:“下雨了!快上來!”
“好,謝謝趙老師。”
林穗穗把裹了油紙的藥包放進他車筐,車筐上有遮蓋,應該淋不著。
騎車回去十分鐘,藥放在車況裡,肯定保得住。
車子騎出去沒多久,天上的雨就落得愈發猛烈了。
雨下得有些大,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泥濘路上,車子起起伏伏,顛簸得很。
當趙老師的車軲轆碾過第三個泥坑時,林穗穗有點繃不住了。
再這樣折騰下去,他們遲早……
“哎喲!”趙老師一個急剎車。
林穗穗終於知道什麼叫立flag了,地上溼滑,他這一急剎車,兩人直接就從車上飛出去了。
林穗穗摔到地上,眼睜睜看著車筐裡的藥包彈出來,在空中劃出道優美的拋物線。
“我的藥!”林穗穗要去撿,卻突然傳來羊叫聲。
一群羊正好從坡上衝下來,林穗穗的藥好巧不巧,正落在羊群中間。
林穗穗連滾帶爬撲進泥水裡,卻看見頭羊正用蹄子踩破藥包,舌頭一卷,就是一大口藥材。
這還不算,頭羊吃了,其他的羊也湊了過來。
五頭羊圍在林穗穗破碎的藥包前,歪著嘴巴嚼嚼嚼。
“還給我!!”林穗穗撲過去搶,卻被甩起來的羊尾巴濺了滿臉泥。
林穗穗跌坐在地上,絕望地看過去。
藥包已經被撕得稀碎,裡面大部分的藥都被羊給吃了,剩下的一點碎末,被落下的雨滴衝散,順著雨水流走了。
“造孽啊!”林穗穗無能狂怒:“我的藥!!”
……
這些吃了林穗穗草藥的羊,是李大爺的。
李大爺是柳灣村扶持農業的“重點戶”,算是村裡地位比較高的老人。
林穗穗愣了一會,直到趙老師過來扶她,才回過神來。
“穗穗同志,你沒事吧?”趙老師深一腳淺一腳地到她面前,伸手扶她:“快起來快起來。”
雨小了點,林穗穗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都是泥水點子。
李大爺抄起趕羊棍過來趕羊,頭羊戀戀不捨地吐出半截藥包。
好傢伙,藥都吃光了,差點連紙都吃進去。
連羊都跟她搶藥吃,她這是什麼命啊?
“對不住啊!穗穗丫頭!”李大爺掏出皺巴巴的五毛錢:“頭羊上個月剛配種,這是發羊癲瘋啦!亂吃!”
林穗穗攥著錢,心裡直呼命苦。
事已至此,她也沒法再追究什麼。
李大爺還要趕羊回去,趙老師要去公社辦事。
林穗穗擺擺手,讓他們都走了。
林穗穗嘆了口氣,正要邁步,雨幕中卻突然冒出個披著塑膠布的身影。
“穗穗,回家!”陸臨舟下半身淋了點雨,上半身裹在塑膠布里倒是還好。
林穗穗心裡煩著,低頭想撣掉身上的雨。可淋溼的衣服哪有什麼必要再撣。
“別碰我。”林穗穗躲開他的手:“我要去衛生所!”
陸臨舟不高興,抬手用塑膠布裹住兩人:“不去,淋雨要生病。”
他滾燙的掌心按在她額頭,因為之前她就是這麼做的。
“放開。”林穗穗掙扎:“我的藥都沒了,我得回去再開一副。”
一天不吃下那藥,她就一天睡不踏實!
陸臨舟很生氣地低聲道:“我陪你去!”
……
林穗穗再到衛生所的時候,王護士正要下班鎖門。
王護士轉過身來,上下打量她:“掉河裡了?”
“沒,淋雨了。”林穗穗回答。
王護士有些不滿:“寒涼淤堵體質少沾涼水,怎麼還淋上雨了?”
“王姐,藥被羊吃了。”林穗穗攤手,手裡是剩的一點打溼的草藥碎末。
王護士突然頓住,沒說話。
“王姐,臨舟還在外面等我,你能再給我開點嗎?”
王姐目光落在她掌心那點可憐的碎屑:“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藏紅花,我知道。”
王護士看著她,神色無奈:“給你的是我留著備用的,最後一味了。”
林穗穗一愣:“什麼意思?”
“新貨得等下個月船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