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向濟水,被摧毀的浮橋盡是敗卒的落水哀鳴聲,杜倉深知敗卒的退路徹底斷絕,他的斷後作用也徹底消失。大量敗卒在他眼前跪下投降,高呼“大王饒命”、“將爺饒命”……數萬官軍一夜盡散,再無阻攔賊軍北上之兵了。
杜倉原以為賊兵見浮橋既斷,不會有心思與他決鬥。
可誰料這幫賊首比他還要執拗,經過激烈的“廝殺”總算決出一名決鬥者『暴風鼠』。
“就讓咱來會會你!”
頭頂幾乎能戳死人的“彎角髮型”,『暴風鼠』褪去半身衣甲,卸掉弓弩鳥銃,乃至刀劍重錘,渾圓的脂包肌恍若兜著滿當當的啤酒左右搖晃。
靈光與流星從頭頂劃過,同樣卸掉甲具武器的杜倉上前數十步。
兩人相距十步而立,周遭數百步的敵我步卒圍成一圈高呼吶喊,使人彷彿身臨萬眾矚目的角鬥場。
杜倉請求對方准許:若是他贏了,還請諸位義軍放過他的步卒。
要是他輸了,也請義軍發發慈悲,能放幾人是幾人,縱使要殺也請給個痛快——背嵬軍原先殺韃子的殘忍手段,他可是聽說過的,直叫韃子後悔生為人。
這時嘹亮的吶喊聲從前方傳來,“杜參將奮起,乾死這部落獸人!”
“尼瑪的聯盟狗別得意!”
“乾死部落!”
“暴揍聯盟!”
杜倉整個人都懵了,自己跟你們不是敵對關係麼,怎麼還有賊兵給自己鼓勁的?
而且“聲援敵兵”的賊軍不少,似有上千人此起彼伏地叫喊著!
難不成賊軍內部派系林立,互不服從,所以紅巾軍一脫離背嵬軍便改旗自立?
眼下看來紅巾軍內部也是“矛盾重重”,稍有不慎便會四分五裂,大明仍能趁著賊軍分裂各個擊破。
只是……杜倉短嘆一聲,大明諸公盡是蟲豸,就連大敵當前也不能如賊軍這般眾志成城。
縱使賊軍分裂內戰,大明也未必能把握時機啊。
儘管杜倉也不喜歡文人做派,但也知道大明事事不順,也該是氣數已盡了吧。
“各就各位!第五屆遊戲玩家與npc生死決鬥大賽——現在開始!”
只聽一聲啪嗒響徹,杜倉扭頭一瞥,卻見一把小巧精緻的手銃握在賊軍手中。
“決鬥現場別東張西望!看著點,俺暴風鼠來也!”『暴風鼠』搖晃著尖角髮型。
“來吧!”
數百根火把在旁側照明,兩人同時大吼一聲,猶如兩把重錘狠狠撞在一起。
真正交手起來,杜倉才知道此人有多難纏。
此人就像被多家教頭強化訓練過,或者在戰場廝殺十年而未死的精銳老兵,對各種戰技與套路爛熟於心,更不懼疼痛、瘋狂出招……
幾個回合下來,杜倉被打得節節敗退,任憑無數賊軍為他吶喊助威,他也想不出致勝的法子。
疲憊的臉被血水糊住,杜倉搖搖欲墜地看向十步外的『暴風鼠』,後者臉龐與胸口僅有少量淤傷,遠比他狀態優良。
血水從左眼滑落,杜倉抖了抖肩,深吸一口氣匯聚體內最後的氣力,隨後回望身後期待他勝利的部眾們。
他要戰鬥,為了身後一千多部眾戰鬥到最後一刻!暴風鼠微微一怔,把杜倉的表現看在眼裡。
“你來啊!”
杜倉大喊,朦朧的視線中,暴風鼠飛速襲來,臉上依舊掛著悍不畏死的狂笑,彷彿已在勝利拿捏在手中。
暴風鼠來了,杜倉像是爛菜葉子一般被撞飛。
這一次衝擊的感覺似乎比先前幾次要輕,但他已經無力起身,全身彷彿被釘在地上,暴風鼠全身的重量壓上。
自己拼盡全力一搏,終究還是敗了,只可惜陪他死戰的兄弟們,要淪為賊軍的刀下亡魂了。
就在杜倉以為賊軍如過去的“瑪克戈拉”一般,即將宣佈勝利者之際,他猛地感覺身子忽然變輕,彷彿被外力扶持站立似的。
他左右掃視一眼,發現暴風鼠把自己扶了起來,後者鉗住他的右手腕高高舉起,“本次決鬥的勝利者——大明永平參將杜倉!”
“噢噢噢!”聽聞此言,一干賊軍將領紛紛圍攏而來,把勝利者杜倉抬起來拋在半空,一邊拋,還一邊興奮大喊,“噢噢噢,杜參將嬴咯!”
而部落將領則是痛斥『暴風鼠』無能,誰知後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不好意思,我其實是聯盟的。”
杜家士卒們見狀紛紛長舒一口氣,自家主將獲得勝利,意味著按照約定他們這一千餘部眾也免於死亡。
他們確有跟隨主將一同陣亡的決心,但親身目睹一場鮮血噴淋的生死決鬥,眾人死戰到底的熱血冷下來。
當一條生路擺在眼前,他們也想回到家鄉,看著田野裡的麥種一點點長大,在簡陋的小屋裡與一家老小度過每一個春秋冬夏。
“為何?”杜倉聲音很小,但竭盡全力吼出最後的疑問,“為何暴將軍要故意認輸?”
那暴風鼠聞言微微一笑,回想起玩過的諸多遊戲——
他在平靜的村莊殺過無數村民,放跑過罪大惡極的囚犯,對一眾敵兵網開一面,也用核彈生生炸平一個國家……
這些回憶歷歷在目,暴風鼠卻一字未提,只是簡簡單單應了一句,“因為好玩。”
只是好玩?
杜倉聞言差點被自己的鹽汽水噎死。
杜倉忽然想笑,笑自己還是沒能看透這幫捉摸不透的人,似乎他們心裡永遠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絕密。
不過這些都與杜倉無關了。
卸下責任的輕鬆感使他倍感疲倦,他閉上雙眼沉沉睡去,好想就這般一直睡到新朝建立。
紅巾軍趕緊推翻朱明江山吧,他累了。
……
當杜倉獲得決鬥勝利的那一刻,楊文嶽與一眾潰兵才剛剛抵達對岸。
下半身浸透河水的楊文嶽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歡呼聲,趕緊拿起千里鏡看向對岸。
糟糕了,杜參將和他的部眾都被賊軍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