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威福軍司早便加緊戒備,防範西北的彌娥川軍司,還有東面的遼國天德軍偷襲。
之前趙倜和耶律端慶簽下一年不能動兵的協議,若放在平時對方還可能遵守,但遼國一旦全面發動攻勢,大舉興兵,這協議也就作廢了。
黑山威福軍司此刻共駐軍四萬,河曲一地旁的地方都無這些人數,唯有這裡要提防契丹,才駐紮瞭如此多兵馬。
此處地理形勢較為惡劣,本來雖然對應遼國西京路的邊陲,可正東方有黃河天險,算是危機不大。
但因為失去了彌娥川軍司,遼國自東往北再往西成了弧形之勢,這裡立刻就變為出頭鳥一般的存在,壓力倍增了起來。
此地也是與大草原接壤的之地,佔據了草原部分地帶,未出軍司向北地界,就會踏上茫茫無際的草原。
趙煦來信便是說了此事,若草原真如趙倜所講存有詭異,那麼顯然黑山威福軍司會成為遼國潛在偷襲的目標。
而這次冬日遼國異動,雖然當下只在代、雄、霸三州、可不能保證對方不向河套地區下手。
趙倜這番除了兵將之外,還叫周侗把黃天彪帶了出來,畢竟這老黃鼠狼對草原熟絡,遇見些什麼不解之事可以詢問。
大軍幾天後進去軍司地界,接著直向兀剌海城而走,這時天上又下起了大雪,時間已經邁入臘月。
趙倜內裡著單衣,外面只披了一件裘子騎在馬上,身後眾將相隨,他舉目四望,不由讚歎:“好一派雪景。”
黃天彪在皮袋內探出腦袋,頗為興奮,雙爪接雪放於口中,露出沉醉之色。
韋寒沉於旁道:“殿下可是有了詩性?”
趙倜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開口輕輕吟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數英雄人物,還看今朝!”
誦罷,輕夾馬腹,高大的青唐馬一聲長嘶衝了出去,諸將急忙相隨。
兀剌海城此刻是折可適鎮守,得知訊息,率眾出城迎接。
折可適之子折彥質也跟行軍中,頂盔摜甲,不似當日時街頭打架的潑賴模樣。
隨後大軍就地紮寨,卻是費了不少力氣,畢竟天寒地凍,鋼釺難為破土。
不過好在此番所帶並非尋常營布,都是幾層牛皮縫製的厚帳,重量加持,能夠穩固下來。
接著進去城內,在軍司聽兀剌海諸將彙報軍情,察看軍報。
“殿下,下官自接命令起,整個軍司地界嚴加防備,未見彌娥川那邊有什麼動靜。”折可適道。
趙倜點了點頭:“黃河那側遼國的倒塌嶺節度、天德軍、雲內各州可有異動?”
折可適道:“也未發現什麼動向,不過下官同樣也擔心這邊,畢竟如今寒冬,此段的黃河全部結冰,天險不在,對方能直接從冰上過來。”
“此段黃河結冰,天險不在……”趙倜微微眯起眼睛:“如此說來,遼若真想對河套之地動手,那麼冬天反而是好時候了?”
“正是如此。”折可適道:“另外三季,黃河之水洶湧奔騰,大軍哪裡輕易得過,真有戰事,伏兵岸邊狙擊即可,如今天寒地凍,河水結冰三尺,岸上百草枯竭,視野開闊,就算是想要埋伏都埋伏不成,一旦黃河那邊的遼軍和彌娥川軍司的遼軍兩邊夾攻……”
“兩面夾擊,黑山威福軍司危矣?”趙倜笑道,擺弄了一下手上的暖爐。
暖爐精緻,只有拳頭般大小,是離開興州前阿朱給他的,還有一隻皮袋包於外面,可以防止燙傷。
堂內眾將聞言盡皆不語,若真是遼國趁著此刻黃河凍結,兩邊夾擊過來,十分不好應對。
尤其黃河這邊,遼軍強過河岸,那麼便直指兀剌海城了,如今草木枯竭,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兀剌海城又非雄關,勢必情勢危急。
而兀剌海城若是有失,基本可告黑山威福軍司陷落,那麼遼軍倘若就此大舉南下,整個河曲之地必將再陷戰火之中。
河曲不比別處,諸族雜住,又剛被大宋納入囊中不久,歸屬未必多強,唯恐之內生亂。
“未雨綢繆吧。”趙倜淡淡道:“黃河那邊砸冰做障好了,冬日難挖溝壑,既然佈置不了埋伏,就設出障礙,鑿冰既可以鬆動河面,又可就地取材方便了事。”
“殿下,此計甚佳啊!”折可適聞言不由道:“開冰設障,一舉兩得,既壞冰面,又為我用!”
“不止如此。”趙倜道:“還可以造出冰屋冰塔來,冰雖涼寒,卻能驅風,內裡襯層皮毛,便比幾重牛皮的大帳都緩和,而且還省了紮營鑽地之苦。”
“不錯不錯,殿下之計堪稱絕妙!”折可適面露大喜,起身行禮:“這簡直是一石多鳥之策,如此一來黃河那邊的危急已然化解,遼國即便還想兩面興兵,黃河那側也頗費力氣,就算要行繞過,多少裡遠不說,必然出了黑山威福軍司境內,也談不上什麼突襲了。”
眾將也都起身行禮,口呼殿下神機妙算。
趙倜壓了壓手:“雖然有應對之法,但不能保證遼軍是否強渡,就不知遼國侵犯之心有多堅決,若拼著傷損也要行事,那迎戰就是了。”
折可適道:“依照殿下安排佈置,迎戰亦可擋數倍之敵。”
趙倜笑道:“至於彌娥川那邊,上次協定後贏得地盤,大軍在城池二十里外駐紮,倒有些太過靠近了,就不知這麼長時間工事修得如何?”
折可適道:“遵殿下離開時的命令,各項工事全都修建,不過因為太近了,卻也都落入對方眼中。”
趙倜道:“落入便落入,這是陽謀,主要還是震懾,不過對方若想起奇兵直殺過來,也沒那麼容易了,總有跡象可查,除非北繞,但那樣又有般般馬腳,種種破綻。”
折可適道:“殿下所言極是。”
趙倜思索片刻:“明日北上觀看一番,就只有北面疏漏,無論黃河對面還是彌娥川,想繞走只能往北,南面都是我大宋境內,無法借道。”
眾人聞言一起應命,接著散了堂議,趙倜在軍司後方歇下。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起點了人馬,出城向北而去。
這時上空依舊雪花飄飄,天地一片朔白,馬行速度緩慢,臨近中午時分才至大草原邊緣。
趙倜將袋中黃天彪提出,朝前方一甩,道:“看看有無變化。”
這隻老黃鼠狼在空中打了個滾,穩穩落於遠處地面,然後“嗖”地一聲,在雪中劃出一道火樣的焦黃光芒,朝前竄走而去。趙倜打馬緩緩跟上,眾將雖然詫異,但不便詢問,都好奇地望著黃天彪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