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嚴顏一諾，重於五城

鄧賢見狀，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快步上前，側身引路道：

“將軍，請。”

見鄧賢依舊執下屬禮，側身引路，姿態恭敬如昔，嚴顏目光微動，鼻中輕輕哼了一聲，終究沒再說什麼。

他略微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服，昂首挺胸，邁步向前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廊廡，走向太守府正廳。

沿途守衛的漢軍士兵見到嚴顏在鄧賢引領下走出，皆面露驚異，但想起太史慈先前的吩咐，遂也不多見怪，紛紛肅立行禮，無人阻攔。

而當嚴顏的身影出現在廳門處時，原本有些嘈雜的廳堂瞬間安靜下來。

正在處理軍務、文書的大小將領、文官，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嚴顏身上，目光中有好奇，有審視，有戒備，甚至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敬意。

端坐於主位之上的太史慈，在嚴顏踏入廳堂的瞬間，便已站起身來。他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倨傲，反而快步迎上前去，在嚴顏面前數步遠處站定，率先抱拳，鄭重一禮：

“嚴將軍，太史慈有禮了。”

這一禮，出乎了在場許多人的意料。

嚴顏腳步頓住，目光落在太史慈身上，打量著這位驃騎大將軍麾下名震天下的猛將，對方眼神清澈，態度誠懇，毫無勝利者的驕矜之態，心中最後那點因被迫投降而產生的芥蒂，似乎也消散了些許。

沉默，再次籠罩了大廳。

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提了起來，尤其是鄧賢，他屏住呼吸，等待著嚴顏的反應。

只見嚴顏深吸一口氣，微微壓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情緒，緩緩抬起被鐐銬束縛的雙手，同樣抱拳，微微躬身還禮，

“敗軍之將嚴顏，”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見過太史將軍。”

“嚴將軍快快請起！”

太史慈見狀亦是心頭一喜，連忙上前一步，親手托住嚴顏的雙臂，語氣誠摯道，

“能得嚴將軍相助，實乃我軍之幸，巴郡百姓之福！”他隨即側頭，對左右沉聲喝道：“還不快為老將軍卸去枷鎖！”

左右親兵連忙上前，利落地為嚴顏解開了手銬腳鐐。

“哐當！”

隨著沉重的鐵鏈落在地上，嚴顏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目光再次看向太史慈，沉聲道：

“敗軍之將，不敢當太史將軍如此厚禮。老夫此來，非為敘舊，乃為巴郡未來。”

太史慈直起身，笑容不減，向其伸手虛引：“嚴將軍深明大義，心繫黎民，慈感佩之至。請上座，我等正需聆聽嚴將軍高見。”

嚴顏見狀微微頷首，遂也不再客套，隨著太史慈的指引，走向側旁的上首座位。

鄧賢則默默跟在嚴顏身後半步，垂手而立。

待落座後，立刻有軍士奉上茶水。

太史慈沒有回到主位，而是在嚴顏旁邊的座位坐下，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的姿態：

“方才將軍言及巴郡未來，慈願聞其詳。”

嚴顏沒有去碰那杯茶，目光掃過廳中諸將，最後定格在太史慈臉上，沉聲道：

“眼下將軍雖下江州，然巴郡幅員遼闊，山川險峻，諸縣塢堡林立，各自為政者眾。

其中不乏老夫舊部，若聞江州失陷、老夫被擒，必心生恐慌，繼而擁兵自守，甚或激憤之下，拼死抵抗。

屆時，將軍縱有雷霆之威，欲一一平定，恐也需耗時日久，徒增殺孽，於民無益，於朝廷安定巴蜀之大計亦有礙。”

太史慈神色凝重，認真點頭道：“老將軍所言，正是慈所慮。不知老將軍可有良策，以解此困局？”

嚴顏見狀回答道：“老夫在巴郡數十載，薄有虛名，諸縣守將，多為舊識。若太史將軍信得過，請予老夫紙筆與通行令箭，老夫願親筆修書，遣人分送諸縣，陳明利害，勸其歸順朝廷，罷兵息民。”

說到這裡，嚴顏語氣稍頓了頓，繼續說道：

“若他們願意聽老夫之言，則巴郡自可免動干戈，傳檄而定，而其中若有不從者……老夫亦願為前驅，親往說服，助將軍，早日平定巴郡！”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這不僅意味著嚴顏的徹底歸順，更意味著他將以自己的聲望和信譽作為擔保，親自為漢軍平定整個巴郡！

太史慈聞言，霍然起身，臉上盡是激動之色：

“好！有將軍此言，巴郡定矣！慈豈有不信之理！來人，即刻準備上等絹帛、筆墨，調撥通行令箭，一切聽從嚴老將軍吩咐！”

說完又轉頭看向鄧賢，說道：

“鄧賢將軍！”

“末將在！”

鄧賢立刻踏前一步，抱拳應道。

“你熟悉巴郡情勢，接下來，還請將軍輔佐嚴老將軍辦理招撫事宜，一應人手、物資，優先調配，若有需求，可直接報我！”

“末將遵命！”

鄧賢聞言，心中大喜，當即高聲應道。

他知道，這不僅是對他的信任，更是將他與安定巴郡的大功緊密聯絡在一起。

嚴顏看著太史慈雷厲風行的安排，以及那份毫不掩飾的信任，一直緊繃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許，隨即目光轉向身旁的鄧賢，沉聲道：“取巴郡輿圖來。”

“諾！”

鄧賢立刻應聲，親自取來一幅詳盡的巴郡地圖，在嚴顏與太史慈之間的案几上鋪開。羊皮地圖上，山川城邑、關隘津渡標註分明。

嚴顏凝神看圖，枯瘦的手指在圖上緩緩移動，最終點在幾處關隘要衝之上。他抬首看向太史慈，目光沉靜而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