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川,
豐鄉侯府。
“夫人,東院二郎來了,”
郭氏皺眉,一臉厭惡,“他來做什麼?”
“二郎說有重要的事告訴夫人。”
郭氏沉默許久,“讓他進來吧。”
杜如晦穿著緋色圓領官袍,腰繫金銙蹀躞帶昂著頭走進北廳,這裡是他從小恐懼的地方,後來則有意保持距離的地方,
堂上那個銀髮老夫人,多年來似乎一直是這個模樣,永遠的一言九鼎,永遠的嫌棄他們東院的。
“孫兒拜見祖母。”
“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
“剛從長安回來,聽到些洛陽方面的訊息,想著告訴祖母。”
聽到是洛陽的訊息,郭氏頓時打起精神來,“洛陽出什麼事了?”
“大事。”
“昨日中元,夜半三更,洛陽兵變,王世充攻入宮城,殺元文都、盧楚、趙長文、郭長懿等,皇甫無逸棄妻子西奔長安,段達歸附王世充,楊侗被迫封王世充為尚書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
王世充搬進尚書省,任命兄長王世惲為內史令住在宮內,王氏子弟分掌兵權,將政事全都交給同黨主持,洛陽變天了。”
郭氏身子晃了一下,“四郎六郎他們可還好?”
四郎便是郭氏嫡出的杜淹,六郎也是她嫡出的杜銳,
杜如晦見他只關注親生的兩個兒子,心裡不屑,杜如晦的大哥和三弟也都在洛陽,卻沒見郭氏關心一句。
“韋六郎逃出洛陽,投奔李密去了。”
郭氏不關心韋六郎,只關心兩個親兒子。
“四郎六郎可還好?”
“四叔早就依附王世充,如今算是雞犬升天一朝得勢了,已經升御史大夫了,連六叔也做了吏部主爵郎中,”
“只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就連韋六郎都知道,王世充就算兵變奪權了,可現在洛陽朝廷最有實力的不在洛陽城中,而是在外的太尉、魏國公李密。
洛陽本就缺衣少食,苦苦支撐而已,現在王世充兵變,大肆屠殺異已,多少人或奔關中,或投李密,王世充又能得意幾日呢?
四叔六叔依附王世充,最後又會是什麼下場?”
郭氏怒,“你說這些話是何意,你是咒你親叔父?”
“我說這些是提醒祖母,雖然四叔六叔,還有我阿兄三弟都在洛陽,但也是被迫困在那裡,這天下局勢日漸明朗,大唐終將統一天下,
我聽說祖母把十娘關了禁閉,還要送去洛陽?祖母真是老糊塗了,洛陽現在就是個火坑,別人想逃都逃不出來,祖母卻要把自己最寵愛的孫女送進火坑。”
“混賬東西,沒大沒小,”郭氏再忍不住怒斥。
杜如晦從小被郭氏罵多了,早習慣了,冷笑了幾聲,“我已經派人去洛陽,讓我大哥三弟想辦法回關中,也希望老夫人勸四叔六叔也早點回來,秦王跟我說過,若是他們回來,願意親自向陛下舉薦要職。”
郭氏氣的發抖,這孫子真是不孝,居然敢直接指責她。
“我聽說你跟御宿川那個野道人關係不錯,你這是替他說話?我京兆杜氏的臉面呢?”
杜如晦搖了搖頭,“祖母明年就八十高壽了,為何卻還要家裡家外都抓的這麼緊?以後這豐鄉侯府的事啊,我暫替老夫人管著,等四叔回來了,再交給他。
老夫人就安心休養,管的太多,也累。”
這番話語,讓郭氏氣的直接站了起來,“不孝孽障,你敢,”
杜如晦筆直的站在那,傲視郭氏,
“我一會接十娘去長安住段日子,我妻子想她了,”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氣的郭氏大喊,“來人,都是死人嗎,趕緊攔住這個不孝之人,”
杜家一眾人聞聲過來,
杜三郎被郭氏怒瞪,只好追到外面,“二郎,這是幹甚,有事好說,老夫人年紀大了,可經不住氣,”
杜如晦停下腳步,目光直刺這個婢生的庶叔,“三叔要教我做事?”
冷冷的聲音,銳利的眼神,杜三郎從沒想過這個侄兒居然如此有壓迫感,他囁嚅著道:“沒,只是,”
“三叔啊,你可想清楚了,你是要聽已經老糊塗了的老夫人話,還是要聽我的。”
杜三郎為難死了。
他從沒想到,這個侄子如今居然這般強勢。
他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喬兄,誰敢擋我,你就打斷誰的腿。”
秦王府車騎將軍喬軌身長八尺,站在那如鐵塔一般,他拍了拍腰間的長劍,“杜兵曹放心,今天我既然來了,就一定幫你把事辦好。”
杜如晦對杜三郎道:“這位是秦王府車騎將軍喬將軍,跟秦王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最善於擊劍,還能左右馳射,書也讀的好,你想不想試試喬將軍的劍?”
杜三郎恍然回過神來,趕緊退到一邊。
杜家的那些管事、家丁、僕婦們,更是紛紛後退,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一個杜如晦,已經讓他們很為難了,畢竟這位可是朝廷正五品官,這府裡他官職地位最高,現在又來個秦王殿下的夥伴,還是王府車騎將軍,誰敢阻攔。
杜如晦帶著喬軌來到西廂房前,
“讓開,”
把守在門口的兩個健婦猶豫了下,老實的讓開。
門被鎖了,
喬軌刷的拔劍,
大劍揮斬,
銅鎖應聲斬落,
杜如晦推開門,杜十娘正在屋裡寫字,臨李逸的瘦筋千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