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羅大富呼,“你怎麼也在這。”
羅五一巴掌拍大富肩膀上,“好小子,眼裡只看到你三叔,沒看到你五叔啊。”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鄉遇故人。
在這離家五百里的涇州,尤其是剛經歷了半年圍城的涇州,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一群漢子,年輕的也二十多歲,年紀大的都四十多,可相互打著招呼,都淚溼了眼眶。
“大富,你們不是十人來的嗎,還有兩呢,大樹和大山呢,沒在這麼嗎?”羅三拉著本家侄兒問道。
一聽這話,喜悅激動的大富眾人,不免笑容凝固,“三叔,大樹早在七月的時候,就在城外遇隴賊的斥候騎兵給殺了,腦袋都割走了,就剩下具無頭屍體,”
“大山呢?”
“前段時間隴賊圍城厲害,城中斷糧,大山餓的不行,就吃了很多木屑和土,脹腹厲害又拉不出,死了。”
大樹就埋在城外路邊,大山死後也被挖坑埋了。
就留了件舊衣物。
大家沉默。
許久,大富問羅三他們怎麼也來了。
“我們是跟村長來的,對了,跟你們介紹下,這是無逸,原來咱村頭無極觀的道童無逸,六年前跟李真人離開無極觀雲遊天下,那時才十歲呢,
你們走後個多月,無極跟李真人回來了,不過後來,”
李逸出聲打斷了羅三,
“三叔,先不跟大家說這些,家鄉人難得遇到呢,我帶大家去吃頓好的。”
大富他們聽說這個穿著綠色官袍,腰繫著金銙蹀躞帶的年輕人,居然是以前村頭道觀的道童時,都很意外。
以前的道童無逸,大家多少還有點印象,但跟眼前這高大年輕人完全聯絡不到一起。
“對,先去吃飯,無逸現在是咱們羅家堡村長嘞,”
大貴問,“剛才趙掌固說李參軍李爵爺,就是無逸?”
“嗯,這事說來話長,先去吃飯吧。”
李逸帶著大富八人,又殺回東市,這次沒再去餅店,而是找了一家湯餅店。
“店家,給我們每人上兩碗蕎麵餎飥羊腥湯。”
蕎麥是關中常見的粗糧,用石頭碾子磨成面,用熱水和麵,不然容易發粘。揉的軟硬適中,醒發一會,再在案板上搓成筷子般粗細長條,
切成拇指肚大小,撒上面粉,用大拇指在手心輕輕一搓,耳朵樣小巧的蕎麵餎飥就成形了。
做餎飥要有耐心,得一顆顆的捻搓。
這家鋪子,明顯是一家子在經營,丈夫煮麵熬湯,婦人則揉麵捻貓耳朵,還有兩個不到十歲的女娃,也在幫忙搓捻,她們的手十分靈巧,一搓一捻,就一個貓耳朵成型,很快就捻好一蓋簾。
“吃蕎麵餎飥,少不得羊腥湯,”男人滿臉滄桑,但跟之前那個王麻子老漢一樣,仍對生活保持著熱情和希望,“蕎麵,涼性,羊腥湯,熱性,這兩樣一起吃,涼熱互克互補,最是絕配嘞。”
羊腥湯,名字有個腥字,但卻是極為鮮美的好味道。
實際就是羊肉加羊雜熬的湯,做起來很簡單,但要做出地道的美味,卻不容易,這老漢能在涇州這座絲路重鎮上開一家深受歡迎,口碑很好的蕎麵餎飥羊腥湯店,還是有一手的。
很快,熱湯騰騰的蕎麵餎飥羊腥湯就端上來了。
筋道軟滑的蕎麵餎飥,配上鮮美的羊腥湯,確實一絕。
羅大富他們八人,早就一直在吸溜著鼻子了,蕎麵餎飥羊腥湯一端上來,也顧不得再聊天,先吸溜一口湯,
湯白味濃,
一口下去肚裡暖洋洋。
湯裡料很足,不僅有羊肚條還有羊腸、羊心,還有大塊的羊肉。
腥湯香,羊肉嫩,餎飥有嚼勁。
羅三他們吃起來就要好多了,剛才有油打底,而且這段時間跟著李逸,伙食一直還是不錯的,
李逸斯文的細細品嚐。
十六歲的身體,還是很能吃的,這碗蕎麵餎飥羊腥湯,李逸覺得可以打個九分。
湯白,但又不是那種白的過份的,店家也說這湯不是用骨頭熬的,只用羊肉羊雜,之所以湯熬出來也白,是因為選的羊肉既新鮮還是帶些肥油的,而且羊腸也肥,
這些油脂讓湯白。
想吃特別清的湯,那就得先把油處理乾淨。
沒有太多調料,
真材實料一樣做出一碗好湯。
大富他們風捲殘雲一樣,肚裡真的好久沒有見過油水了,其實別說來做役,以前在家裡時,也一樣難得有油水。
都是壯丁,
胃口特別好。
兩碗幾下吃完,才只墊了個底。李逸現在也算是個小土豪,因此也沒小氣,“店家,給他們每人再來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