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動輒幾百萬斤、上千萬斤生鐵產出的天朝來說,塞普勒斯這裡的金屬冶煉業,屬實不夠看。這四個六米高的爐子,並非同時全部開工,而為了維繫這些爐子的運轉,足有上百名工匠,在這裡每日操勞。
而原先的伊皮斯科匹村則透過向這些工匠提供服務,整體的收入水準也有不少的提高。
在伊皮斯科匹村既有給匠人們準備的宿舍,也有固定的商鋪出售百貨與商品,甚至還有專門的酒館與麵包房,提供新鮮的食物。
說是村子,但其實已經談得上算一個小鎮了。
加上一些來此採購鋼鐵、或者提供物料的外地商人,這裡的人口長期都維持在六百人左右。
附近其他村莊的農民,也會不時來到這裡採買各種東西,並週期性的舉辦集會。
總的來說,在每天早上和傍晚的時候,這裡會顯現出與這個時代其他地區村莊不一樣的熱鬧。
對於伊皮斯科匹村的人來說,他們每天的開始,基本上是早上七點左右,這個時候村中的銅鐘會被敲響,提醒非值班的工匠們起床。
緊接著,他們便會趕在八點半第二次鐘響之前,解決自己的洗漱以及早飯,並趕到高爐旁開始準備進行工作。
除去中午會留下一個小時的吃飯和休息時間外,要一直工作到下午五點半點。
扣掉中午休息的那一個小時,大致上一個完整的上班時間為8小時。
這個時間雖然看似不長,但對於習慣了不受約束的中世紀匠人們來說,這就非常折磨了。
而且金屬冶煉本身就是高風險、高體力的重活。
在高爐旁幹上半天,流逝的鹽分水分,或許頂得上普通農民在地裡忙活三天。
若不是確實工資開的高,熱拉爾也不會在這裡長久幹下來。
可工資開的高,又怎麼樣呢?
每日工作壓力那麼大,總要想辦法發洩,伊皮斯科匹村中雖然有著寡婦,可以做點半遮門的生意。
可賭博才是他熱拉爾的心頭好。
而賭這個東西,從機率學上來說,只要參與的次數夠多,那麼虧光手中的錢是幾乎必然的大機率事件。
長此以往,熱拉爾也就陷入了時而有錢、時而無錢的處境。
周圍的工友們看著這傢伙的沉淪,也都不由得搖搖頭。
若非其在打鐵上,確實有幾把刷子,負責這裡的工頭,都在想著要不要把他開了,以免惹上什麼事。
事實上,若非冶煉場這邊會管每天的午飯,並且提供一定的餐費,熱拉爾說不準隔三差五都要餓一頓。
可即便如此,熱拉爾也並不感恩,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應該的。
畢竟冶煉場說是冶煉場,但並不說真的只生產生鐵,實質上那些新鮮出爐鐵水,在有著範的情況下,可以直接鑄造出成品的鐵器。
再加上一定的工藝,配合技術高超的鐵匠,更是能出不少的優質成品。
單論打鐵的手藝,熱拉爾自認這個場裡沒誰比得過他。
但那又如何呢?
還不是一個月只能同其他工匠那樣,拿三四枚金幣,日子過得不上不下,這就讓他不由得積累了不少怨氣。
這其實就是現如今耶路撒冷冶鐵工坊,同歐洲鐵匠鋪的區別。
對於現如今的耶路撒冷冶鐵工坊來說,個別技術高超的鐵匠師傅的作用,其實已經沒那麼凸顯了。
在講究以量取勝的高爐鑄造業裡,大量能夠熟練掌握各個工作流程的技術工,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這也就使得熱拉爾覺得自己不被看重。
而熱拉爾,也不願意把自己多年的許多打鐵經驗,直接教給周圍的工友。
畢竟,那些在他看來都是自己安身立命,是自己當初給自己師傅,做牛做馬,吃盡苦頭才學到的東西,而他的這些工友,又憑什麼能白學呢?很多事情,就卡在了這裡,是這個階段社會生產力水平,所導致並約束的。
耶路撒冷王國,終究沒發展到流水線工廠生產的那一步。
“熱拉爾收拾好了沒!收拾好了就趕緊過來!”
在熱拉爾將那包火藥塞到指定的位置後沒多久,外面的工頭就趕忙催了起來。
在應付了兩聲後,熱拉爾也就跟著跑了出去,嘴角還不由得撇了撇。
聽說是有什麼大人物要過來看看,可那又如何?熱拉爾反正是厭倦了這裡的一切,按照先前被安排好的流程,他也只是負責安放火藥包,點燃引信是另有其人。
待會等到爆炸發生,自己直接趁亂逃跑就行。
按照之前說好的,順著河流一路南下,在河口位置,已經有船準備接應了。
等到那個時候,這裡的一切便都與他無關了。
工匠們,在場地上成群站著,等到熱拉爾走出來的時候,他發覺自己還是來晚了。
有不少工友,已經在這裡休息了不少時間,手裡還拿著一些看起來就很漂亮的小麵包在吃。
來視察的人有不少,為首的三人中,熱拉爾也只認出一位馬爾萬。
至於另外兩個,看著衣著都還不錯,也正分發著食物,向大家噓寒問暖。
熱拉爾又撇了撇嘴,這樣樣子功夫,是塞普勒斯公司最喜歡乾的,幾個麵包才多少錢,有本事給他加工資啊!當然,面上他是不會表露出來的。
等到那個身材明顯高大一圈的中年人來到他身旁後,就是頗為公式化的客套了一番,說話倒是挺和氣的。
“聽你說話,像是法蘭西人?怎麼?是過來朝聖的嗎?在這邊生活如何?有什麼困難?”
熱拉爾面對這種客套話,自然是搖搖頭,只是一味的說自己過的還不錯。
一旁聽到這話的工頭還有工友們,有不少都流露出一絲譏諷的笑,但沒戳穿。
等到這一步完成,工頭那邊就帶著這些過來視察的大人物,向工坊裡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