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為了自己的腦袋,督戰官很快和炮手達成了默契,既然發炮會要命,那我們乾脆就不開炮,這不就安全了嘛。於是,自從阿迦達王下達這個開炮要由督戰官監督,並且要上報效果的命令之後,暹羅炮手乾脆就不開火了。
以至於這麼大的阿瑜陀耶城,唯一還在奮戰的炮手,竟然是城西南被華人抵抗精神感動的英國傳教士。
他們和華人一起,用船上拆下來的質量上乘艦炮,繼續轟擊緬甸人。
而這畢竟少了這麼多門大炮,火力不足,緬軍趁機進攻,拿下了城外三菩提樹的暹羅軍陣地。
三菩提樹是阿瑜陀耶城外的至高處,是最好炮擊城內的地方,現在只等緬軍架好大炮,就可以直接轟擊內城甚至王宮了。
當然,阿迦達王的騷操作可不止這一個,還有大量的離譜事蹟。
以至於眾人對於國王再做出任何蠢事,都完全不驚訝了。
離譜吧,所謂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絕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血淚的總結。
沒有阿迦達這個王,阿瑜陀耶城說不定還能堅持下去。
各種美食不斷被端了上來,不過緬人圍城超過十個月了,哪怕就是鄭信府邸上。
所謂的美食也不過就是小貓魚三兩條,加了點青檸、薄荷葉、辣椒、香茅草等燉煮的魚湯再加一點米粉而已。
眾人都沒說話,因為阿迦達王這個腦殘的操作,就像是一座泰山壓在了眾人心頭,讓他們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鄭信也跟著大家一起,唏哩呼嚕的吃完了鮮魚米線,隨後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中華人有句古話,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中華,我父也,給了我們血肉軀體,給了我們靈魂精魄,使我自降生之日起,就是天國華民。
暹羅,我母也,中華這個父親,兒子太多了,有的時候顧及不到我們這些庶出的,小婢養的兒子。
所以若說誰對我們這些納真最好,那還得是暹羅這個母親。
如今母親年邁,腦子已經不清楚了,但不代表我們這些兒子就可以離她遠去。
人,身為人子,怎麼可以不保護母親呢?
十個月了,緬人把我們堵在城中十個月了,我們吃了百姓十個月的供養,但未曾一戰,這是軍人的恥辱!
母親養育我們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現在是報答她的時候了。
大家打起精神來,勤加練習,真到了那日,我鄭國英就與大家一起,用我們的血肉,報答母親的供養!”
“國英大哥說的對,若是沒有暹羅,我家祖上不過是南澳島上捕蝦抓蟹的漁民。
連一條屬於自己的漁船都不會有,哪有今日的富貴。我願追隨兄長,血戰緬人。”
聽到鄭信深情演說,披統帥也站起來大聲說道。
在上一次緬人入侵,也就是1759那次,當時爵位還是鑾的統帥就率2000士兵拼死抵抗緬人。
他們家到暹羅已經六代人了,已經基本暹羅化,把暹羅當成了祖國。
或者可以這麼說,披統帥選擇跟隨鄭信,不是因為大家都是納真,暹羅的納真多了去了。
而是因為他覺得,鄭信是唯一可以拯救暹羅國的人。
有了披統帥的表態和鼓舞,連陳聯這種八歲時才到暹羅的潮州人,都激動地站起來要誓死保衛暹羅。
到了這時,披耶碧武裡才站起來,他走到鄭信的身邊朗聲說道:“我聽過很多泰人說,說我們華人不過是客戶,大難臨頭就會如同候鳥一樣飛走。
但是他們不知道,我們華人自幾千年前就懂得忠孝仁義,豈是他們這些蠻夷土人能揣度的。只有毫無廉恥的忘八,才會貪生怕死。
我本欲在碧武裡殉國,但唯恐死的輕如鴻毛、無人知曉。
今日見我同胞諸多健兒忠義之氣慨然,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但我們不能全死在了阿瑜陀耶。
要有死者,方能展現我等華人忠義氣節。也要有行者,為我們再圖將來。
阿信,你是我們暹羅華人,是我們潮州人中的雄獅,未來就要靠你了。
如果阿迦達王真要逼我們出城決戰的話,為兄請在最前面。
事如不可為,你要帶著年輕人突圍出去,給我們留下希望。”
鄭信聞言眼圈漸漸變紅,但他並沒有點頭,“兄長,信,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擔負起您的期望,一旦阿瑜陀耶城陷,我們這些人的根,就不在了。”
此時的鄭信,還沒有自立為王的心思,哪怕是潮州鄉黨,也沒有讓鄭信當暹羅王的奢望。
他們大力支援鄭信,也只是為了佔據阿瑜陀耶王朝的高位,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使得阿迦達王不敢隨意打壓納真們。
他們對暹羅的感情,絕對是真摯的。
因為自後阿瑜陀耶王朝的復國君主納黎萱大王開始,華人就與暹羅阿瑜陀耶王朝,糾纏在了一起。
三百年的時間,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到了阿瑜陀耶王朝將要覆滅的最後時刻,華人似乎除了為它奮戰,也沒有什麼好的選擇。
“披耶,空乃街的叔公派人來告,說澄海魏家人護送一個河仙密使前來,想要見一見披耶,他們帶來的河仙五公子的密信。”
鄭信突然想起來了,這位莫五公子可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傢伙,前線日子才去洛坤搗亂,還是他給擦的屁股。
不知道他此時派人冒險進城,是要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