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冬去春來。
轉眼就到了1803年的春天,農曆二月底的裡海北岸,氣溫已經回升了許多,一般夜裡也能在七八度,白天普遍在二十度上下了。
此時是最好進行軍事行動的季節,不但因為氣溫回升了,還因為裡海北岸低地的雨季多集中在4、5兩月和秋季的10月。
雖然這裡屬於溫帶大陸性的氣候,降雨不會像江南的梅雨那樣多,那樣綿密,但古裡耶夫(阿特勞)與阿斯特拉罕之間隔著卡拉吉耶鹽漠。
這種表面是白色鹽殼的鹽漠中,下面是一層被鹽醃漬至少上千年的黑色細土,一旦被雨水浸透,就會變成鹽鹼淤泥地。
不但不容易透過,還會腐蝕人腳和馬蹄,特別是會造成馬蹄的潰爛。
因此在二月底氣溫稍微恢復之後,陳金川就深入第一線,從他的八千騎兵中精選出三千餘騎,化整為零。
以八十到一百五十騎為中隊,從三個方面繞過俄軍先鋒佔據的一個山包和兩條小溪,深入了鹽漠尋找羅剎軍隊的主力。
而他們現在承擔的與羅剎先鋒對峙的任務,則由董金鳳率八千北庭鎮軍接替。
大虞軍隊確實缺少血戰的經驗,比不得沙皇羅斯帝國有與奧斯曼土耳其常年幾十萬人血戰。
甚至可以說,如今歐洲唯二能進行大兵團作戰的,就是拿破崙的法軍和沙皇羅斯軍隊。
嗯,奧地利陸軍在卡爾大公的指揮下也能算半個,雖然他們長期輸多贏少。
但很可惜的是,大虞可不是奧斯曼土耳其這樣的弱雞。
而且大虞只是缺少一點真實血戰的經驗,但從裝備、訓練、兵員素質和戰術戰法理論上來說,是要遠強於此時羅剎軍隊的,比拿破崙的法軍,至少也可以說聲略勝一籌。
因此在大虞陸軍高強度的訓練下,這種騎兵滲透作戰,已經演習過無數次了。
莫子布每年花大價錢養著十二萬近衛軍,十八萬京營軍,這三十萬大軍是完全脫產,薪資高昂,常年整訓的。
光是他們的支出,就佔到財政支出的百分之五以上,這還不算退役金、賞賜的土地莊園等,沒有戰鬥力是不可能的。
韓再白這次率領了一個小隊,一共十五人,然後他們六個小隊共九十人聽從一位中校的指揮,彼此協作往卡拉吉耶鹽漠深處探查而去。
‘啪嘰!’
休息的時候,有一頭青驄馬沒忍住,拉了一坨大便到地上。
聽到響動,耳朵缺了一塊的白龍立刻上前,一口咬住青驄馬的脖子,疼的青驄馬齜牙咧嘴的,卻絲毫不敢反抗,也不敢亂動亂叫。
戰馬都是嚴格訓練的,早就養成了不亂動亂叫甚至亂拉的習慣,它們甚至能感覺到兩腳獸夥伴的各種情緒,做出相應配合的姿態。
韓再白嘆了口氣,他分明從白龍的長臉上看到了得意。
這傢伙就是故意的,雖然這匹青驄馬沒有遵守按時分地排洩的規矩,但一般也不會由一匹馬兒去懲罰它。
果然,白龍懲罰完青驄馬後,得意的豁豁牙就離開了,離開前還把它少了三分之一的右耳朵,在所有戰馬面前抖了抖,好像在展示它的戰功一般。
更讓人驚奇的是,其他戰馬竟然也露出了臣服的姿態和表情,似乎集體承認這種戰功一般。
“白龍顯靈了,它快要成為神仙了!”隊伍中一個嶺北鮮卑鄂霍克人,也就是後世楚科奇人騎兵,帶著幾分敬意的看了彷彿能夠聽懂人類話的白龍一眼。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吟唱著幾句鄂霍克部的土話,抓起一把鹽殼下的黑土,慢慢捏成一個人形,然後又再次捏散,把這土抹了些在白龍馬頭上,然後剩餘的則抹到了自己臉上。
白龍馬眼劇睜,震驚的看了一眼這個兩腳獸,然後很不樂意的拱了拱他,顯然很不滿意自己白長直的馬臉上被沾了黑土。
“讓戰馬們就在這裡排洩吧,坑挖深一點,隱藏好一點。”韓再白笑著把白龍推開,這傢伙一臉委屈相,把頭伸過來想要韓再白給他臉上的黑土弄掉。
不一會,馬兒排洩,人也去方便,然後人與馬在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飯菜。
十五人又混在一起,將身上的弓箭重新分配了一下。
韓再白站起身來點了一遍數,他這十五人中,有兩個淮上兒郎,三個大同府的代北騎士,一個皇帝的家鄉人粵西膠己郎,一個瀋陽來的旗人,一個伊犁來的西僰人,一個阿拉木圖附近遊牧的土爾扈特人,兩個漠北車臣部人,兩個吉林來的嶺南鮮卑索倫部人,一個嶺北鮮卑鄂溫克部人,一個嶺北鮮卑鄂霍克人。
這可真是一個大雜燴,而這種族群在軍中的分佈,也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這些被歸於東方人的東北各部人早點變成漢人。
當然,也有這些人的箭術確實非常了的原因。
韓再白重新分配了一下任務,僅剩兩百多支箭矢八成被分配給了包含他在內四個騎士。
雖然他們十五人每個都帶了弓箭,但箭術達到或者接近韓再白這種水平,也就是馬上用弓箭騎射比用燧髮卡賓槍戰鬥力還強的,只有三個。
因此在箭矢不多的情況下,要優先他們用。
剩下的十一人則拿上了線膛槍,他們的射術也相當了得,拿上了線膛槍後,也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分配完了箭矢,將人畜糞便深埋後,忽然聽來了一聲尖銳的響箭破空之聲。
韓再白等人立刻翻身上馬,朝著響箭的方向而去,這是他們中隊,或者其他中隊的人發現了大量羅剎軍。
之所以這麼肯定,那是因為俄軍的哥薩克騎兵已經完全放棄了弓箭,唯一還在用弓箭的,是俄軍的炮灰巴什基爾人,而巴什基爾人的響箭跟大虞騎兵的完全不一樣。
一路狂奔了兩裡多地,韓再白等人到達了戰場,這是另外一箇中隊咬住了一支三百多人的大股騎兵。
‘啪啪啪!’
一陣排槍的聲音響起,煙火升騰,不少人掉下了馬去,然後雙方開始激烈對沖。
這是典型的現代騎兵打法,八十米左右騎兵排成排齊射,然後抽出刀子發起騎牆式衝鋒,打著打著摸出手銃抵近射擊。
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那些羅剎哥薩克騎兵齊射完發起衝鋒後,有一百多騎騎兵從兩翼呈鉗形包抄過去,他們怪異的吼叫著,手裡拿的也是弓箭,拋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巴什基爾人!”韓再白低聲喊道,他把手一揮,十五人小隊立刻從左側發起了突襲。
他看得出來,纏著羅剎騎兵的那四五十騎騎兵有些力不從心了,必須要馬上支援。
噗呲,噗呲!四個接近射鵰手級別的神射手,在短時間內至少射出去了四五十支箭,頓時將正在與大虞騎兵肉搏的哥薩克騎兵射的人仰馬翻,至少十幾人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後面韓再白小隊的騎兵也發射完手裡的燧發槍後,抽出馬刀撲了過去,但韓再白等人沒上前肉搏,他們稍作休息,又換了個位置,繼續攢射。
一些哥薩克騎兵發現了韓再白這四騎,想要過來阻止,可是在五六十米這個距離上,卡賓槍的射速完全無法跟神射手手中的弓箭相比。
他們不但無法驅趕韓再白等人,反而一瞬間被射死多人。
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哥薩克的指揮官不得不把正在鉗形夾擊過去的巴什基爾人調了一些過來,去驅趕韓再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