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不過是一軍戶,按照大魏律制,軍戶只能與軍戶通婚,也就是說他只能娶同為軍戶家的女子。
孝文帝漢化改革中以《定姓族》透過律法規定,漢族門閥中‘崔、盧、李、鄭’,與改姓為‘穆、陸、賀、劉、樓、於、尉、嵇’的鮮卑貴族為尊。
只有這些豪族出來的人才能擔任‘清官’,所謂‘清官’並非是說為官清廉,而是不需做實事,只需在皇帝面前高談論闊便可快速升遷的官職,《世說新語》中就有這麼一個詞彙叫‘清談誤國’
並且……
律法還有條文規定這些豪族只能互相通婚,不允許與其他未入高門之列的人通婚。
生理意義上的進行種族隔絕。
婁家雖未入‘高門’之列,但家世也頗為顯赫,婁家的女子是與其他豪族聯結的頂級政治資源,怎麼可能想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
高羽還是有些懵。
史書上記載的很清楚,婁昭君對高歡一見傾心,然後就倒貼給高歡結婚了。
怎麼自己面對的狀況卻是高歡反而對婁昭君沒那麼上心?
“可是阿哥嫌棄婁家之女樣貌不行?”
“這是哪裡的話?”
高歡搖搖頭,“婁家之女樣貌甚好,非尋常女子所能企及。”
“既是如此,為何要拒絕?婁家之女傾心於阿哥,阿哥亦對其心生喜愛,此乃郎有情妾有意。”
高歡哭笑不得,卻還是耐著性子反問。
“二郎可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話?”
“什麼話?”
“就是今日,就在此處,我出門去救萬景的時候。”
高羽略作思索,當即便想起來,“凡遇事,需戒急戒燥?”
“對。”
高歡點頭道,“除此之外,還有遇事需謹慎行事。”
“若有與你毫無瓜葛,干係之人,忽然贈厚禮於你,你會如何想?”
“定然是有求於我?”
“若是家世顯赫之人,忽然贈厚禮於你呢?”
“…………”
“婁家之女,何等尊貴,若委身下嫁於我,確實能令我平步青雲,但……怎會有這樣的好事呢?”
“多少豪族欲於婁家結為親家,多少豪傑、英才傾心於婁家之女?”
“就算我相信婁家之女是真的傾心於我,但我也斷然不敢接受她的好意,婚姻之事她亦無法為自己做主,我若不知分寸,膽敢心生非分之想,便是取禍之道!”
高羽張了張嘴,卻也無法反駁。
眼下是一個極為看重‘出身’的時代,出身決定了一切。
哪怕是黃巢落榜後,天街踏盡公卿骨的一路打進長安,按著‘族譜’給豪族玩消消樂,將門閥世家殺了個乾淨。
之後還是會看出身,要門當戶對,不過是‘隱性’的種族隔絕,不會像這個時期一樣放到明面上來說。
高歡的謹慎不無道理,婁昭君在婁家能有多大的話語權呢?她願意嫁給高歡,婁家家主會同意本該與其他豪族結親的女兒去嫁給一個對本家毫無幫助的底層軍戶?若真是嫁了,婁家反而會成為他人笑柄。
萬一被逼急了,對婁家而言,找一個夜黑風高的日子直接給高家銷戶,很難嗎?高歡也不糾結這件事情,轉而問道。
“萬景如何了?”
“已經叫醫工看過,剛才阿姊也為他上過藥,正躺在我房間歇息,雖受傷嚴重,但多是皮外傷,只需修養些時日,並無大礙。”
“那便好。”
不一會……
尉景便回到家中,看到家中的駿馬,十分驚訝。
但得知事情的原委後。
高婁斤和尉景倆人的反應與高歡如出一轍。
並沒有因為婁昭君對高歡的傾心而欣喜,覺得有了翻身的機會,反而都覺得高歡做的沒錯。
吃完飯後。
高羽和高歡倆人將侯景給送回家裡,那些兄弟們也都在此等候。
看到高歡真將侯景從婁家手中救了出來,一個個對高歡更是心悅誠服。
回到家中。
夜裡。
高羽躺在炕上,苦惱的不行,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他不知道婁昭君和高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倆人最終如願結婚。
另外一間房內。
高歡同樣也頗為苦惱。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理婁昭君贈與他的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