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心裡……是不是空落落的
他伸手一隻手握住洛青依微涼的手,嘆道:“知我者,青依也。”
他拉著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望著庭院上空那片被屋簷切割開的藍天,“說不失落是假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深沉而堅定:“但,位置不同了。以前,我是鷹揚軍的刀,需要我衝在最前,劈開一切阻礙。現在,我是持刀的人,更是這歸寧城、這整個北境的主心骨。我必須留在最該在的地方。袁弼善統籌,田進善奇襲,邵經善攻堅,李章善穩守……我若去了,是讓他們聽我的,還是我聽他們的?反而亂了章法。不如就在這歸寧城,為他們穩住這棋盤,讓他們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去搏殺。”
洛青依反手握住丈夫寬厚的手掌,眼中滿是理解和傾慕:“這才是真正的大帥氣度。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你能如此想,我便真的放心了。我只是怕你……心裡憋悶。”
“無妨。”嚴星楚拍了拍她的手背,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笑容,“看著自己親手搭建的舞臺,看著臺上的名角們唱出一場場好戲,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享受。更何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變得銳利起來:“我相信他們,他們絕不會讓我,讓所有等著看我們與須達兩敗俱傷的人失望的。”
一月後,北境,鷹揚軍中軍大營。
大風捲著風沙,撲打在田進剛毅的臉上,他卻渾然未覺。他手中捏著一封剛剛送達的軍報,是西路軍李章派人送來的。
“好!李章將軍果然不負眾望,出手犀利!”田進將戰報遞給身旁的副將古託,聲音沉穩,但眼中跳躍的光芒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激盪,“他再次拿下了須達的老家祖地,象徵意義極大。須達的注意力,必然被吸引到了西面!”
古託快速瀏覽完戰報,臉上也露出興奮之色:“將軍,李章將軍此舉,等於為我們開啟了通往籠城的側門!須達現在肯定以為,我軍的威脅主要來自西路,他必然會調集重兵,準備在西面與李章將軍決戰!”
田進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籠城的位置上。
籠城,並非中原意義上的城池,而是依託一片水草豐茂的河谷,修建了大量營壘、工事的遊牧汗庭核心聚居地,因其地形如同一個巨大的鳥籠,故被中原稱為“籠城”。
“機不可失!”田進猛地回身,目光掃過帳內一眾將領,包括他麾下最得力的幾個騎兵統領和炮兵都尉,“傳我將令!”
帳內瞬間肅靜,所有將領挺直了身軀。
“全軍即刻準備!中路軍所屬一萬鷹揚精銳騎兵,攜帶所有飛騎炮及十日份炮彈、火藥,另備二十日干糧!人銜枚,馬裹蹄,拋棄所有不必要的輜重!”
“古託將軍!”
“末將在!”古託踏前一步。
“你率南汗庭兩萬騎兵,不必跟隨我部。你的任務是,大張旗鼓,做出我軍主力仍在穩步推進的假象,緩緩向籠城方向壓迫。同時,派出小股精銳,不斷騷擾籠城周邊,製造緊張氣氛,進一步迷惑須達,讓他堅信我軍主力就在你部!”
“末將明白!”古託心領神會,這是要讓他的部隊成為吸引敵人注意力的“明棋”。
田進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圖上,手指在一片沙漠區域劃過:“我們,走這裡!”
一位老成的參將看著那條路線,倒吸一口涼氣:“將軍,這裡雖然有古道,但如今已被風沙掩埋大半,而且這個季節,很可能遭遇沙塵暴!大軍行進,風險太大了!”
“正因為風險大,所以須達絕想不到!”田進的聲音斬釘截鐵,“行軍在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們要在所有人,包括我們自己的友軍反應過來之前,出現在籠城之下!同時要借地利藏蹤匿跡,瞞天過海!利用這條被風沙掩蓋的古道和惡劣天氣,就讓我們避開所有眼線!這樣我們才在虛虛實實之間聲東擊西!最終我們將直搗黃龍!”
所有人都不在說話,因為田進用兵精髓的“快、隱、騙”他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田進環視眾人,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此戰,就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要讓天下人看看,我鷹揚軍的兵鋒,能快到何種地步!我鷹揚軍的將士,能克服何等艱險!執行命令!”
“遵令!”沒有任何猶豫,所有將領轟然應諾。鷹揚軍強大的紀律性和對主將田進近乎盲目的信任,在此刻體現無遺。
僅僅兩個時辰後,一萬精銳騎兵,以及由馱馬牽引的近百門輕便飛騎炮和必要的炮兵、輔兵,組成了一支極其精幹、迅猛的部隊,如同風沙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北境茫茫的風沙與荒原之中,踏上了那條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沙漠古道。
這是一次賭博,一次將鷹揚軍最鋒利的一把尖刀,擲向敵人心臟的豪賭。
此時,籠城,北汗庭金帳。
須達,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北境梟雄,此刻臉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鬱。
已經五十許的他,身材魁梧,但長期的酒色和最近的憂患,讓他眼袋深重,眼神雖依舊兇狠,卻少了幾分昔日的銳氣。
“廢物!都是廢物!”他狠狠將手中的銀盃砸在地上,醇香的馬奶酒濺了跪在地上的斥候一頭一臉,“李章!又是這個李章!他竟然敢再次踏足我的祖地!他這是在羞辱我!”
帳內,一眾北汗庭的貴族、將領噤若寒蟬。
坐在他下首的,是被他擁立的傀儡大汗金真——金方的二哥,一個面色蒼白,眼神懦弱的中年人,此刻更是縮著脖子,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大王息怒。”老臣巴魯謹慎進言,“李章此舉意在激怒我軍西向。鷹揚軍中路軍田進動向不明,金方亦在東面虎視眈眈,不可不防啊。”
“防?防哪裡?”須達猛地站起,走到地圖前,粗壯的手指先點西部,又重重點在東部,“李章癬疥之疾,不過辱我顏面!金方!金方這小畜生,才是心腹之患!他攜南汗庭之兵,號稱三萬,直撲我東部腹地!此戰若不能將其殲滅,我後方永無寧日!”
他眼中閃爍著兇狠與算計。
與金方有殺父之仇,此乃世仇。若能一舉擊潰金方,不僅能穩定後方,更能極大提振士氣,回頭再收拾李章不遲。
“傳令!”須達決心已定,“集結王庭精銳五萬,匯合東部諸部兵馬,合計七萬大軍!本王要親自東征,先滅金方,再回師西討!”
他做出了關鍵決策,放棄迎戰李章,轉而率主力東向,意圖以泰山壓頂之勢,先行解決在他看來威脅更大的世仇金方。
他將籠城防務交由巴魯和傀儡大汗金真,自認為算無遺策,卻不知此舉,正將他的王庭腹地,暴露在了一柄真正的利刃之下。
沙漠古道上,田進部正在經歷建軍以來最為嚴酷的行軍考驗。
狂風捲著風沙,如同刀子般刮在將士們的臉上。
道路崎嶇難行,很多時候不得不下馬,牽著坐騎,甚至合力推拉陷在風沙中的炮車。
由於溫差大,乾糧凍得像石頭,需要用體溫焐熱才能下嚥。
夜晚,氣溫驟降,只能依靠簡單的帳篷和彼此依偎的體溫抵禦嚴寒。
雖然在這幾天沙漠行軍中損失了二百多士兵,但士氣卻並未被惡劣的環境摧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