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信的是你
為首的郡城衛指揮使柳永安甲葉殘破,眼眶深陷,全然不見往日儒將風範。
他身旁指揮同知皇甫密鬍鬚焦卷,也不見當日的嚴肅。
“下官武朔郡城衛指揮使柳永安,率軍中同袍恭迎梁軍帥、袁軍帥、嚴御史入城!”柳永安聲音嘶啞。
他身後的文武官員也齊齊躬身,所有臉上都是憔悴不堪。
梁議朝手掌重重拍在柳永安肩頭:“柳秀才,老子記得你三年前還能挽三石弓,如今怎的連官袍都撐不起來了?”
柳永安踉蹌兩步:“梁軍帥說笑……”話音未落,他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嚴星楚翻身下馬,走到柳永安身旁:“下官見過軍使,你身體怎麼了?”
“無妨。”柳永安挺直脊樑,“幸好你們到來,否則這武朔城頭都要換旗了。”
“要的就是這話!”梁議朝突然放聲大笑,“柳秀才,等打退了恰克人,老子請你喝真正的'燒刀子'!”
嚴星楚正拜見完皇甫密,突聞城內傳來木輪吱呀聲。
眾人紛紛讓開,八輛馬車緩緩駛出,車轅上盡是暗褐血跡,趕車的軍醫袖口還沾著草藥碎末。
“星楚?”中間的一輛馬車驟然停住,車上一名素衣女子向嚴星楚看來。
“青依。”嚴星楚聽著聲音,扭頭看去,只見洛青依懷中抱著藥箱,指尖上已經有長起了凍瘡,往日瑩潤的面龐此刻清減得令人心驚。
洛青依踉蹌著跳下馬車:“你……你不是在京師……”
“我回來了。”嚴星楚忽然解下披風,不顧眾人目光披在她肩頭。
披風還帶著體溫。
一天後,嚴星楚在軍醫所找了間公房,這裡成了他臨時辦事的地方。
倒不是衙門裡沒有公房,而是他自己認為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太適合,還不如守在軍醫所,可以看見一直在軍醫所幫忙的洛青依。
這不多好。
“少爺,秦家掌櫃到了。”曹大勇掀開公房的棉簾一角,冷風捲著細雪撲進來。
嚴星楚微笑道:“有勞陳掌櫃冒雪前來。”
他親手掀開棉簾,將人讓進炭盆生的正旺的房內。
陳掌櫃卻未落座:“嚴公子,非是秦家不念舊情。上月東牟軍和恰克軍封了東面的幾處官道,如今最後一批粟米都在東面的大倉——”
嚴星楚截斷話頭,“秦家商隊若能走水路,我可以找人調三艘戰船護航。”
陳掌櫃眉頭一皺:“既然如此,五日後,糧食必到!”
嚴星楚能理解秦氏商行的不便,但是為了這武朔城上下近十萬人的存活,他只得逼秦家想辦法。
同時他也找了今日一早離開武朔城前往洛山營的袁弼,透過他的關係,找到了打通水路的人脈。
嚴星楚親自把陳掌櫃送到了軍醫所大門,轉身走到了煎藥房。
洛青依蹲在煎藥房的火塘前煎藥,她頭也不抬地往陶罐裡添了把艾草:“嚴少爺這是又來視察?”
“青依。”嚴星楚蹲在她身側,火光在她有些清減的臉上跳動,“洛軍醫……還在生氣?”
藥罐咕嘟聲中,洛青依握著蒲扇的手指緊了緊。
那日父親提著醫箱在地穴找到他們時,嚴星楚拉著她的手的模樣,此刻又在眼前浮現。
“爹說……”她忽然輕笑,“說姓嚴小子是屬狐狸的,專會勾他女兒去荒郊野外。”
嚴星楚微微笑,卻見她忽然轉頭,眸子映著火光亮得驚人:“星楚,我們成親吧。”
這一刻,嚴星楚心中一熱,喉結動了動:“令尊那裡……”
“爹最疼我。”洛青依舀起一勺藥汁看了看。
“青依。”嚴星楚突然握住她攪動藥渣的手,“待這批糧食入城,我便去求見令尊。”
洛青依指尖在他掌心顫了顫。
二天後,吳貴妃的鳳輦進城,嚴星楚正站在城樓上。
吳貴妃看見他,示意他一起。
當鸞駕進入衛指揮使衙門大堂時,柳永安和皇甫密兩人在門口迎接了吳貴妃。
柳永安忽然輕笑:“娘娘可知近幾日下官收到多少關於您的訊息?”
“柳指揮使好膽色。”吳貴妃抬手,旁邊的侍玉展開明黃綢緞,“先帝遺詔在此,命本宮監國。”
皇甫密目光鷹隼般銳利地看了一眼。
嚴星楚分明看見吳貴妃的指尖顫了顫,這位曾經操控朝堂的貴妃此刻竟露出破綻。
“那便請娘娘示下。”柳永安突然劇烈咳嗽,稍緩後接著道,“武朔城政務,該當如何?”
“嚴公子。”吳貴妃突然轉身,鳳釵珠玉撞出清越聲響,“本宮命你暫代本城政務。”
嚴星楚正要推辭,卻見皇甫密悄悄做了個手勢,讓他“應承”下來。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嚴星楚微微躬身道,“若要守住武朔,需得娘娘允准兩件事。”
吳貴妃氣笑了:“嚴御史莫不是得寸進尺?本宮的軍隊剛替你解了圍,你倒擺起譜來了。”
“第一件,請娘娘為武朔百姓提供一月糧食,保證無人餓死。”
“第二件……”嚴星楚頓了頓,“下官暫代政務不得超過三月。”
“放肆!”吳貴妃猛地將茶杯摜在地上。
嚴星楚不躲不避,目光直視那雙含怒的鳳眸:“娘娘若不允准,那恕在下無法應承。”
他忽然從懷中取出吳貴妃當日給的鳳形玉符,雙手呈了上去。
吳貴妃看著他,忽然輕笑出聲:“好個嚴星楚,本宮可以給你三月之期,但此次一回。”
“謝娘娘。”嚴星楚微微地躬身。
有了糧食,他鬆了一口,雖有秦家運來的糧食,但那是軍糧,給百姓基本無關。
而他自己,對於地方政務並不擅長,何必在這個位置害人害己。
現在的皇甫密和柳永安一樣都還是郡城衛的指揮使和同知,但是隻限郡城衛在武朔城的兵權,辦公的地方也還在衛衙。
武朔城的地方政務全部歸到了嚴星楚手上。
亥時剛到,皇甫密進入嚴星楚在衛衙的公房。
“密侯還在?”嚴星楚從文書上抬起頭。
“過來找你聊聊天?”皇甫密自己找了椅子,“吳妃手上的先帝遺詔是假的。”
嚴星楚手中毛筆“啪”的折斷。
“既然知道是假詔,密侯為何不揭穿?”
“因為你在這裡。”皇甫密抬眼看著他。
嚴星楚喉結微動。
“吳妃解了武朔之圍,這是實打實的恩情。”皇甫密起身推開雕花木窗,寒風裹著細雪撲進來,“本侯是郡城衛同知,只要她不掘了武朔城根,這假詔……”
“密侯可知靖寧軍一案?”嚴星楚忽然壓低聲音。
皇甫密轉身,“你當本侯真不知你是靖寧軍遺孤?”
嚴星楚豁然起身:“不知密侯何時知曉在下身份?”
“記得當日我和柳軍使讓你去京師遞交安靖城軍需衙門貪汙一事吧,就是這事的前幾日,但當時只是猜測,後來我把這事向楊國公提了,他確認了我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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