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

第326章 誓師與晉陽易幟

緊接著,成汭再度出班。“敕:”

“朕以經邦惟材………文明大將軍兼陝西節度使從訓,夙彰忠力………是用疇厥茂勳,委以方面。可長安、潼關等處留守、防禦處置等使………”

“社稷遭厄,京邑陷賊。諮爾將臣,戮力王室。遊擊將軍領興國軍指揮符存審,狀武將軍領豹子軍………郭猛………耿同………朕所嘉嘆。可充把截武關內外製置使,柵寨使………”

同時,下詔。

以京兆尹孫惟晟為兩關行營供軍使。

以新秦尉兼京畿北道團練使丁會為沿河遊奕使。

以司隸校尉韓儀為清道開路使,主持朝廷西遷金城宮。

靈州舞疑信長、女友殺等部,徵丁六千。夏綏沒藏、折崛、楊氏、衛慕、夜慕等部,徵丁兩五。擔任西征僕從軍。

聽到這一連串的詔書後,群臣才後知後覺,這一切是聖人早就提前定好了的事。

總而言之,看樣子,聖人此次是將一舉底定西陸!成汭聲震樓宇的嗓門迴盪在宣政殿,所有大臣都抬頭去看聖人。

人人心潮激盪,卻一句話說不出。

蕭秀已經從身邊武官搶過,狠狠一拳錘在他相熟的這武官肩上。這武官也只是咧嘴笑。武官班表,無不展顏。坐席當中,發出陣陣交談,接著就連成一片,只是迴盪在頭頂天花板。

“滅國!滅國!”

沸騰的人群后面,文官也漸次吵嚷開來,只是緩緩低頭,耳朵捕捉著蕭秀、王子美領銜唱出的歌,只是跟著找調:“十三將士歸玉門,哪家白髮眺天狼,淪落在胡塵望帝鄉,說一句楚雖三戶心氣強,問一句天子安好?正氣丹心宣政上,發憤圖強復舊疆……”

“健兒鋼刀夜生光,弓弦射倒燕然梁!”

“敦煌西去血洗甲,疏勒城頭剁豺狼。”

“拎著冒頓顱,擲向藁街牆——”

王子美魁梧的熊人身形猛地站起,一拍手,瞪著四下:“老賊頭!可識漢家郎?!”

吼聲激越,震盪著殿室。御座四下,百官同樣振奮:“老賊頭!可識漢家郎?!”

天光都彷彿開亮起來。

鄭延昌緩緩環視諸臣一眼,只是一叉手:“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平定東西騷亂,振作關中的局勢。聖唐帝業就會如月之恆,聖唐的國勢一定會蒸蒸日上。公等………努力!”

御座上,聖人只是淡淡微笑,心頭也同樣火熱。

他想起了昔年鄭畋帶著諸侯勤王,帶著群臣畢力皇兄,最後收復了國都。

百年之仇,報在今朝!…………

北京。

比起長安磨刀霍霍的熱鬧景象,斯時斯地,這座北地雄城卻是說不出的冷清悽然。

北京龍盤虎踞,山河表裡,向北雁門大同沿線是中原門戶,向南澤潞是對河南高屋建瓴的形勝。安史之後,這裡是河北人口中“秦兵”討伐他們的唯二通道。而五代爭鼎,據此足以播亂官家,奪了鳥位。龍城王氣,好讓害怕!北京城為李氏經營三百年,城高池深,灰黑城牆綿延得一眼看不盡。時人崇佛尚道,城外廟宇鐘聲,只是交錯山水之間。城外四下,大片大片的麥田。夏收時候,此時卻少有人農忙。

李克用一口氣從蔚州退下來,頓時讓北京城雞飛狗跳。

軍府提舉河東四鎮諸州,全力供應這敗歸的人馬。這年頭打了勝仗,軍隊紀律還好維持些,敗軍,稍有馬虎,只怕方圓多少裡,都是寸草不生的粉碎!而晉軍,又是出了名的軍紀敗壞。

城池內外,到處都是戴著斗篷的河東諸部將士。搶了百姓宅子,亂糟糟的各分睡處。街頭巷尾,失了約束計程車卒賭錢的賭錢,打架的打架,騷擾娘子的把小娘子攆得哇哇叫。偷了轉運輜重用的牛驢兩刀放翻,卸了八塊將去烤嚼,只瞧著官吏民夫守著牲口骨頭捶胸頓足:“還哭呢。”

哪裡都是各方口音:“這鳥地方,惹翻了耶耶,迴轉草原放馬,也比在這順氣!”

只有“李理萬吉”的晉陽宮這裡,還有秩序。不過,李淵李世民父子設的那塊“李理萬吉”石碑已經被憤怒的李大王鏟了。雄壯的內院兵佈列晉陽宮各處,將旮旯都看得嚴密,任何人等,不得衝撞。偶有敗軍過路宮門,無不指著晉陽宮罵:“殺材這久,見仗也有幾十,沒吃過這等連番窩囊敗!長安長安,大同大同,大帥要,軍府要,俺卻是呸個賊的!肏!什麼東西!”

晉陽宮各門四下,已經滿滿都是沙陀韃靼衛士,一個個都鐵著臉,只是把守出入要道。多座宮門封得只剩兩門猶自正常開合,漆黑的甬道上空空蕩蕩,不時有官員飛馳出入。

晉陽宮仍是從前的深重古樸,衛士依然嚴密,刀光火把的光芒不曾稍減。可怎麼看,卻總覺得宛若空城舊宮,缺乏人氣。

李大王,已經被軟禁起來!對他動手的,是河東和沙陀現在另一壁擎天巨柱——內外都制置、蕃漢都管李克寧。在前些天,李克寧漏夜入京,熊熊火把,從城門口一直蜿蜒到軍府!

漢軍衙軍,只是心情複雜的駐足路旁,看著大隊大隊的沙陀韃靼奚人回鶻部族軍在李克寧的率領下進入官邸,聽著軍府裡頭隱隱傳出的驚呼、響動和叱罵。

李克寧一到,立入節級。

流傳的訊息,因蔚州之敗而病的李大王正在臥床聽事,接受劉道尋、曹玲玲、李亞子一眾家眷的安慰。聽到有人作亂,麾下百官和軍府駐軍紛紛拔刀,要掩護大王越圍,調動忠心的蕃漢兵馬擒殺李克寧。

百官驚詫,軍府群情洶湧,李大王卻淡定,只是虛弱的抬手製止:“四郎所為,某早有心理。某總是想,某已經是個廢人。這帥位再坐下去,某日暴死,還怕便宜了誰個,有自家人代行我事,為四鎮延口氣,也好…………卻沒想到,是四郎!咳咳………也罷,某已經累了!他是要自取軍政,還是怎樣?召他進來答話!”

李克寧率諸多將校直抵臥室門外。

李大王起身拖鞋,劉道尋和亞子都去攙扶去勸:“安臥,安臥!”

起事將校湧入臥室,只是和李克用這邊的百官將校站成兩班,互相瞪著。李克寧卸甲去劍,搶到床前和哥哥執手,澀聲敘說:“阿幹,兵諫未免糊塗了!都知道阿幹忠於王室,聖唐孤忠,可畢竟俺們臣,聖人是君!大敗而歸,此蓋寓、周德威之輩輔佐不力之罪,不在阿幹。可蔚州覆敗,將士鼓譟,召某為帥,某豈敢不從?可帥位,某卻不坐,落落英雄少年,有阿幹勇力,兼得智慧,衙軍擁戴。俺們商定,此後便誓死效忠少帥!阿幹辛苦半生,且先養病,沙陀安危,照樣在俺們身上!”

相傳,李大王只是點頭,握著四郎的手:“你我一母同胞,某也沒甚放不開。今後這興亡,就交在汝輩了!只是大郎尚幼,你們若能盡心輔佐,吾復何憂?吾願足矣!”

說後,李大王這才把李落落叫到床前,然後讓人拿來三支箭:“某隻有三件事放不下。聖唐乃我所興復,巢賊乃我所滅,李皇帝乃我所擁立,使無我,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李皇帝更不知受何人欺辱,被全忠吾兒殺了幾時…………他卻這樣對待我,對待你姐姐………如此獨夫,汝必伐之。劉仁恭乃我所立,卻叛我負我,落井下石………如此狗賊,汝誓殺之!我連遭失敗,實力重創,你要謹慎施為,訓兵務農為是。切忌不要如乃父,輕啟兵戈。”

“使奉吾志,死無憾矣!”

說著,將三根箭,塞到落落掌心。

李落落接過三支箭,也只是一字一句:“敬受命。”

傳聞裡,父子權力交接,就這樣感動收場。當事人卻諱莫如深,誰也不知道其間有多少勾鬥。

不過李克寧李落落實力不缺,在漢軍主力觀望,沙陀韃靼等部族軍都支援,又有李大王威望掃地的情況,李大王縱是一代豪傑,也起不了多少勾當。究其本心,或許也還是李大王努力過了,並不想將元氣耗盡在自己手裡,在北京和反軍展開一場大戰,最後便宜了別人。

更也許是,在蔚州之敗羞憤成疾後,李大王對自己已經絕望,對命數也不看好。

這場風波沒有引起太多波瀾。北都百姓也只是悄悄八卦。這個事,轉眼也被更大噩耗掩蓋。幽燕鐵騎已經越過代州,對北京來勢洶洶!從軍府到百姓,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殘暴燕人就會稱兵城下!風雲再起,誰來化解?………

大隊快馬,在晉陽宮外的天街上飛馳。

青石鋪就的道路,馬蹄踏在上頭,聲音隆隆如雷。

騎士們簇擁著幾個瘦削身影,正是現在控制河東四鎮剩下全部實力的少帥和李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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