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河關
西傾山腳下,兩漢河關地區的青青草原,一覺睡醒,就遭遇了一場從東面席捲而來的劫難。
寬肩膀、肥個子、圓盤臉的聖唐軍隊,騎著他們鬃毛獅獅毛茸茸的粗魯戰馬,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就奔騰而至,踏破村落,擄獲生口,搜刮男女。而武熊就衝在最前面,用武力和道理壓迫各處部落歸順。為軍馬提供糧料,輜重,更應援青壯男女作為僕從軍以壯聲勢。
元皇聖帝已授予他便宜行事的權力,可以帝國名義給當地的豪強、軍頭、酋長們封官許願。
不願效忠的,武二郎自然也不會手軟。這一路過來,他已經狠狠鎮殺了數個城村,雞犬不留,宰割烹煮。吃完肉,還要把骨架吊在路邊。
聖唐突然西越,讓吐蕃州郡都被震得手腳發麻。
虜境此時已是徹徹底底的亂世!王室統治,只及邏些左近。其它地方都是群醜爭鋒,或割據自保,或強弱吞噬,謀求更強悍的實力。人民群眾,處在地獄一樣的恐怖!比起中原的煎熬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河關地區,是西吐谷渾、六州党項、吐蕃混居。
蕃亡唐復已是既成事實,天漢旗幟在幾年前也已深入西陸腹心。
不過起義軍一面對王室餘孽追剿不休,一面還在平定高原。贊普各系也在各處拉旗幟,續血統。在河關,這風向一時還拿不準。各人也只有發育自保,等待定音。
當已成為河渭原靈涼各地吐蕃噩夢的鐵蹄突然掛著敵對部落或姻親家族血肉淋漓的白骨和人頭洪流而來,這些地方的反應自然也沒有多少懸念。
多是道左納降,謙卑柔順地對著全副武裝的鐵人和奶聲奶氣的梁王以躬到地。一次次的額頭貼地,說自己是道祖的崇拜者,或者是弭藥王和統治雪域高原的神靈送給聖人的順從、忠誠、勤勞、和平奴僕。然後為梁王載歌載舞,提供大軍所需要的一切。要戰馬,有的是。要肉畜女子,也有的是,虜地本來就是奴隸社會,吃豬食睡羊圈的奴隸,獻上就是。
短短時間,鐵騎屁股後頭,左右軍側,就跟上了黑壓壓的雜亂佇列。
各家族各渠帥各頭人提供的健壯男女照料著輜重,修整道路,查探資訊,為軍隊充當嚮導,去掃蕩那些尚未聞訊尚未服從的大小勢力。還為武士縫補衣甲,煮飯打水,砍柴餵馬。
這些虜首誰也不知道,殺氣騰騰的聖唐軍馬,討擊西路的也就這麼寥寥萬餘,再加上一點關中團練兵或民夫,攏共兩萬來人。大隊主力,還被朱大郎卡在右扶風到金城的路途。
在那邊,被萬里之外的小朱賊攥住大腿,不敢離開得太遠!元皇聖帝的拳腳,遠沒到施展開的時候。
可就這麼兩萬來人,就能壓迫他們。
值此亂世,萬餘旗號鮮明,鐵林如流的行軍陣勢,壓迫感其實非常驚人,更別說這支軍馬已經以時代標準裝備到牙齒。人貫甲,馬披紅,駱駝大車隊,騾子小隊,各種輕重武器用具一應俱全,砍獲的人頭耳朵密密麻掛在身上,堆在車上。到處還有各層級張牙舞爪的五彩認旗帥旗。所過之處,帶起的塵土宛如沙塵暴。給人的視覺衝擊力,對時人造成的恐怖,遠是熱兵器社會的人難以想象的。
另外也是,現在的大蕃實在脆弱!除了雪域王庭和一些較大的州郡,桀驁勢力,強大領主。餘者人地,已經對不管從哪裡來的敵人,都失卻抵抗意志!
佛子本神,佛子本神!有時他們真想跪到群山之下放聲吶喊:“號令群雄一統四方的大蕃佛子,本教之神,到底在哪裡?”
難道大蕃的氣運,就到此為止了?
唐狗大舉入侵的噩耗,就順著這些投靠的過渡區向西向北向南向雪域高原瘟疫一般逆流而上,直到震動虜國!………
虜地破曉天黑似乎晚得多。
都這個點了,大日金光還撒在那古老醜惡而荒涼的黑色山脈上。
微藍暮色下的草地,已設下寨牆。
牆上插滿了人皮裹成的火把,狂風將火苗扯得集體傾斜向內,映照出重重人影。
每個人,都在惴惴不安的注視著帳篷外的畫面。
武士們還沒入營就歇,而是在寨外一條草上溪流燃起篝火,在那熬茶烤肉。大群戰馬給拘在溪流左近啃草喝水,民夫領著才換了主子的輔兵或坐或站,保養著牲畜,不時加豆料。
所有軍人,黑幞頭、衛生巾抹額和銀黑鐵甲卸了,掛滿水囊、肉乾、馬鞭等用具的躞蹀帶變款腰帶、插在靴子上的匕首和掛在肚子旁邊的刀劍之類副手武器還是不曾脫身。
圍著篝火團團而坐,脫了靴子就烤。
馬槊、斧頭、鐵甲就坐在屁股底下,或者觸手可及的身邊半尺。
只是在那嘻嘻談笑,興致到處,翩翩起舞,搖頭晃腦和歌他們李唐皇室的昭和小調、《如意娘》、《南宮音》、《玉神合》、《武媚娘》、《平蠻樂》、《仙女清調淑妃劍氣》。
每一段歌喉音律,到最後都能激起一陣拍手喝彩。
篝火之下,他們的身軀彷彿更大,在暮色裡如同一個個魔影憧憧的龐頭巨怪,就是嬉皮笑臉坐在那,嘴臉也帶著隨時可能翻臉的森然殺氣和徹骨冷酷。哪怕現在處在最沒紀律的狀態,一旦聽風作號,他們還是會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收拾乾淨,變成無聲息的屍體軍!
暮色裡,除了他們的笑咒罵,昭和小調,就只剩下他們擄掠的男女偶爾沒壓住的嗚嗚抽泣,也轉瞬就被風消散。
“吼吼吼!”溪流邊,猛然爆發出熱烈歡呼。
梁王卷著褲腿,在冰溪冷水裡閃轉騰挪,正以一套鷹爪功收尾,指節扣向一名殺材喉嚨。
殺材輕鬆躲過,一把提溜起梁王:“動作麻溜,卻太慢!”
“放俺下來。”梁王掙扎著:“俺要再和你決鬥一場。”
“別丟人了………”武熊手撐臉,以仙人臥的姿態睡在席子上,拍地叫停:“人高你半截,你給俺使鷹爪功?有病啊。一個隊頭對付不了,以後見人,別說是俺的徒弟!”
眾軍大笑。
武士放下了梁王。梁王也不臉紅,只是看著武熊:“再給俺一次機會。”
“行吧!”武熊摳著鼻孔:“這次換摔跤,掃腿倒踢頭,順卸手勁……..這些招式任完成一個,碰到對方就算成功!”
梁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武士居高臨下,俯瞰著這個諸王。
“噗!”水花濺射。
毫無徵兆地,梁王一個翻身,手按進溪流。
斜打頸!武士兩眼一亮,卻見梁王已經頭點頭,雙足上伸,一足極速踢向他腰間。
腳掀起的滴落水聲和風聲在耳邊響。
武士瞳孔捕捉,抓手去逮。
“啵~!”梁王再次翻身,繞開角度。
悶悶的聲音像是踢中米袋,在被逮住之前,梁王一腳從手掌下掃過,正正踢中武士腰間挎刀。
武士不動如山。
梁王則被慣性失力回了個踉蹌將倒下。好在他經驗豐富,再兩個後空翻,鴿子一般輕快跳站岸上。
武士不禁搖頭髮笑,又鼓掌:“好好好,這麼玩是吧?口令都不等,搞偷襲啊。”
梁王嘿嘿:“哪有武士防不住偷襲的?防不住,就不是好殺材。”
武士無言以對,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幹得漂亮!”武熊欣喜地看著徒弟,遞給他一盤肉,鼓勵道:“現在就能踢中隊頭,到了十幾歲,豈不是就能踢翻十將都頭?既加冠,說不定還能和俺過過招!”
眾軍大笑。
如此年齡就能耍鷹爪,倒踢頭,斜打頸,梁王這諸王最武的名聲,的確不虛。
是趙貴妃的種!
有人提起了李倓,自小便以善騎射鶴立諸王,及弱冠,剽悍雄鬥于軍中,戰必為先。巧的是,建寧王之母張氏本是蓬萊殿的起居女史,宮人。而趙妃,最開始也只是個女史。
還有人提到了朱大郎。華州之戰,黃鄴閉城不出,只在城頭辱罵。李克用怒,要射死對方。接連出馬十幾員牙將,皆不能中。鬨鬧裡,朱大郎挽弓如月,一箭射死都將,三箭而再無巢軍露頭,引得李朱兩軍鼓譟雷動喝彩。
這時,朱大郎據傳才十二歲,第一次跟朱溫上陣。李克用饒是麾下猛將多如牛毛,也對朱大郎起了愛才之心,親贈寶刀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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