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

第55章 胡馬來

“聖人旨意。”李溪這才掏出翰林院草好的制書舉起。

朱邪吾思不知道詔書授受禮儀,聞言想起父王接見天使的場景,於是站在原地,拱手。

看得對面大臣交頭接耳,忍不住搖頭嘆息。

堂堂郡王家的貴人,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簡直粗魯,藐視聖人。

“冊賢妃制曰:朕獲奉宗宙……朱邪氏吾思,柔嘉鍾祥,才而美也。使禮部尚書兼右僕射溪授璽綬。封正一品賢妃,佐論婦禮於內,示女教於外。和諧宮廷,贊襄內政。賜乘、輿、服、御。隨從晉人賜絹、錢、衣、履、玉器等。吉日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

李溪為晉人下馬威所憤然,心情不佳,唸完後便支使相關人員交接賜予物品。隨從晉人軍士、將校、婢女、侍者收到聖人的禮物,喜滋滋的,喊了幾聲萬歲。

聖人就是好啊,比大帥闊綽多了。

內侍省中官宇文柔帶人上來,改了稱呼伸手請道:“賢妃,這便進宮吧,聖人在承天門迎候。”

朱邪吾思剛要上車,想到父王交代的事,不動聲色道:“我先去趟進奏院,安置健兒與隨從。我也有點疲憊,想稍作休息。麻煩告訴聖人,讓他別等了,我們晚點回去。”

“這……”宇文柔頗感為難,固請道:“可先入宮,明日去進奏院。”

“不耽擱。”朱邪吾思飄然一語,讓赫連衛桓讓出坐騎,一個麻利捉背高高坐了上去。宇文柔無奈,只得帶人跟著。

……

福光裡,河東進奏院。大大的廳堂里人來人往,桌床條案,牆上的壁畫甚至連燈具都被打理得煥然一新。

在小吏的引導下,赫連衛桓、康令忠、安光恩等武夫擁著朱邪吾思大步流星走進。

宇文柔等女官被勒令在邸外等待。

朱邪吾思在院裡轉了一圈,才不疾不徐地來到大廳,皮靴踩得地面哚哚響,在寬大的梨木椅上坐定。接過侍者獻上的一杯葡萄酒,淺淺喝了一口。

進奏官郭崇韜帶著進奏院眾人向她拜倒,口呼祝福辭。

“都坐。”朱邪思吾放下銀盃,審視地看著郭崇韜:“聽天子言行、察朝廷動向、記將相任免、錄臣僚表文及其他重要軍政密情,進奏院職責。我新嫁聖人,不知其性,不熟悉宮中女眷。幕府所問,太久了。可為我說說最近的,讓我心裡有數。”

“是。”

郭崇韜點點頭,道:“聖人內外受制,自楊復恭作難後,失了少年的跳脫衝動,岐、邠荼毒百姓,上領兵討之,得勝歸來後更加寡言少語,嚴肅古板。流言被屠殺在永嘉裡的千餘邠軍俘虜就是他的手筆。在此之前他還遣兵半夜上門誅殺了華州進奏院上下。見微知著,今上表面委屈事人,實則狠辣,不動則已。”

朱邪吾思微微點頭:“能忍胯下之辱,又會邀買軍心民意,須不可輕之。”

“然。我等擔心冒犯了他,暫時蟄伏了,沒再結中官。”

“郭公做的很好。”朱邪吾思嘉許,復又問道:“我聽說他疏遠妻子,專寵一人,可有此事?”

“真假不知。可能是裝出來的,有所圖謀。”郭崇韜知道的秘情非常多,知道以前的聖人與淑妃等妃嬪琴瑟相和,如今忽然疏遠,讓外臣都聽到了傳聞,那就不是專寵誰的問題了。

聽到這,朱邪吾思沒再問,岔開話題道:“汴賊呢,我聽說朱賊討要鹽鐵使,又求兗、鄆、河陽三鎮節度,並移鎮時溥,被拒絕。汴賊進奏院恐怕不會消停吧,是不是又在收買大臣,汙衊父王?”

“已派刺客在他們的進奏官崔誕回汴州述職的路上殺之。”郭崇韜喝了口水。

“可以。”朱邪吾思心情悅然,已經能想象到朱溫暴跳如雷的畫面。

上源驛之災,父王險些死在這蟊賊手裡,那一夜,十餘個一起長大的堂表兄弟遇害。山川異域,此仇不共戴天。

頓了頓,朱邪吾思站起來,望著眾人道:“父王說,自從大突厥被太宗打敗後,沙陀人就像被買賣的奴隸,沒有自己的土地。替唐人打仗,為回鶻賣命,被吐蕃驅使。乾符年他與祖考嘗試兼大同、振武、代北,惜為朝廷討,敗了。這次我們一定要借好聖人的力,鞏固河東。”

沙陀人不想一直做別人的奴隸!祖考不受代,父王殺大同防禦使段文楚自立,與十餘萬王師鏖戰兩年之久,這些年又玩了命的攻打河北,圖什麼?——朱邪吾思素知父王大志。

只是自己這一為妃,心又該偏向誰呢。

聖人麼?且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皇帝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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