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保衛科審訊室。
被帶回到保衛科審訊室的四個人,在保衛人員熱情周到的服務下,很快的就撂了底兒。
原來,他們跟著一個,據說是舊北平時代“南霸天”孫振山的一個後輩。
平常都在天橋一帶廝混,靠著逞兇鬥狠,吃佛爺的活計為生。
前段時間,有幾個兄弟折進了“東直門炮局衚衕”。
他們的大哥“小地主”為了籌錢撈人,就放出話來,要吃下面的孝敬。
如果到了規定的日子,交不上孝敬,那就要斷了他們的一根手指頭。
他們這些撈偏門的,哪個不是三更窮五更富的,即使手裡有了錢,那也是左手進右手出。
這次要的錢多,時間又緊,偏偏屋漏又逢連陰雨,他們手底下手藝最好的幾個“佛爺”又被撬了行。
被逼的實在沒法子了,四人一合計,才想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坐在審訊桌後抽著煙的何援朝,聽了中年男子的交代,也算是弄明白了這夥子人的跟腳兒。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初,京都街面兒上的一些地痞流氓,彷彿一夜之間就都換了稱呼,開始自稱“老炮兒。”
乍一開始,老百姓還鬧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不管啥叫法,反正都不是正經人。
中年男子所謂的“吃佛爺,”指的就是小偷給他們的份子錢,也叫保護費。
畢竟小偷在“幹活”的時候,難免有個意外,這時候就需要像他們這種耍橫的主兒,出來平事兒了。
而且最主要的就是,在這年頭,當小偷的如果不拜個碼頭,根本就沒地兒“幹活。”
等四人都交代完,何援朝看了眼他們的供詞,見沒有太大的出入後,也不墨跡,交代保衛人員看好人後,就拿著簽好字、按了手印的審訊記錄往梁書記的辦公室走。
三樓,梁為民辦公室。
接過了何援朝手裡的審訊記錄,梁書記一邊招呼何援朝坐下,一邊看起了記錄上的內容。
何援朝從門後的茶水櫃上拿起暖水瓶,給梁為民的杯裡蓄了些水,又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在審訊室裡跟四人磨了半天牙,他也是有點兒口乾舌燥的。
四個人的審訊記錄不長,何援朝坐下後,吸溜吸溜的,剛喝了兩口水,梁書記那邊就放下了已經看完的審訊記錄。
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後,才對著何援朝嚴肅的道:“援朝,據這四個人交代的問題來看,這已經不單單是咱們廠的事兒了。從這夥人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已經嚴重的危害到社會的安定局面了。既然咱們的事兒審清了,你抓緊把人送到分局去,剩下的事兒就交給公安來辦吧。我也給上面的領導說一聲,爭取一定要嚴辦這件事兒。”
聽了梁為民的話,何援朝也沒說別的廢話,跟梁書記保證了一定會盡快辦好此事後,就拿起桌上的審訊記錄,離開了梁為民的辦公室。
一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何援朝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什麼時間把四個人送到分局去合適。
“二叔,你沒事兒吧?”
從樓上下來,剛一進到一樓的走廊裡,看見了何援朝的傻柱,就忙不迭的跑到跟前兒,一邊上下打量著自家二叔,一邊開口問道。
上午的槍聲,在食堂忙活的傻柱,也影影綽綽的聽到了。
但他也沒當回事兒,以為自己聽錯了,雖說這年頭槍支管理的不嚴格,但大白天敢開槍的也沒幾個。
直到中午,有廠裡的人來吃飯,他才從別人的嘴裡,聽說上午鋼廠大門口為了抓壞人,保衛科的人動了槍。
這要是以前,他準好奇的湊上去跟人侃幾句,但現在他可沒這個心情了。
自家二叔可就是保衛科長,而且何援朝的身手,他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這都動槍了,得多大的事兒啊?也不知二叔有沒有傷著,想到這兒,傻柱也顧不得旁的了,連說都沒說一句,撒丫子就往保衛科跑。
等到了何援朝的辦公室,一看沒人時,傻柱腦門兒上的汗,瞬間就下來了。
“二叔,不會是受傷了吧?”
正當傻柱在何援朝辦公室門口急得團團轉,又不知所措的時候,綜治幹事正好從保衛科室裡走了出來。
在科長辦公室門口看見科長的侄子,滿臉的驚慌,他還以為傻柱出了什麼事兒,來找何援朝呢?
忙上前問傻柱怎麼了,見是保衛科的綜治幹事,傻柱也沒客氣,焦急的向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聽完傻柱說的事兒,綜治幹事笑了幾聲後,才對傻柱道:“放心吧,何科長沒事兒,這會兒不是在審訊室,就是在廠領導辦公室。”
說完見傻柱沒有其他的事兒後,他就離開了保衛科,去辦自己的事兒了。
從綜治幹事這兒,得知自家二叔安然無恙後,傻柱提著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裡,但沒親眼見到何援朝,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這不,就一直等在了何援朝的辦公室門口。
見傻柱一臉關切的表情,何援朝的心裡也是一暖,笑呵呵的開口道:“我這兒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二叔,上午的事兒,到底是啥情況啊,咋還動槍了?”
見到自家二叔後,徹底放了心的傻柱,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來了,忙追問何援朝道。
招呼傻柱進了辦公室坐下後,何援朝才把上午在鋼廠大門口發生的事兒,給傻柱講了一遍。
“二叔,“小地主”這個人我聽說過,據說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以後你出門兒時,千萬得注意點兒。”
聽完何援朝講的事兒後,傻柱皺著眉,回想了一下後,才面色凝重的對自家二叔說道。
見了傻柱的表情,何援朝哈哈的笑了兩聲後才道:“就那些散兵遊勇,二叔還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放心,沒事兒。”
“明著來,二叔伱自然是不怕他們,但就怕他們玩兒陰的,在背後下黑手,二叔,你還是防著點兒好。”
見自家二叔有點兒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傻柱有點兒擔心,不由得又勸了何援朝一句。
聽了傻柱的話後,何援朝差點兒就把梁書記對他說的事兒,告訴給了侄子。
但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不是不相信他,何援朝是怕傻柱和人吹牛抬槓時,不小心的把訊息洩露出去。
萬一那些人得了信兒,提前跑路,到時候公安們沒抓到人,上面追究下來,他們叔侄倆難免就得吃掛落兒。
“行了,我知道了,以後出門時我一定加小心。”
看著傻柱一臉擔憂的樣子,何援朝安慰著他道。
說完,見傻柱面色緩和了些後,才又說道:“柱子,過幾天我戰友結婚,我要去一趟保城,順便也去看一眼你爹,你有啥話兒要捎給他嗎?”
聽了自家二叔的話,傻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滿臉氣憤的道:“我沒話給他捎,二叔你也不要去找他,省得惹一肚子氣,以後咱爺倆就當沒他這個人兒。”
說完就氣哼哼的坐在那裡,生起了悶氣。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見了傻柱的樣子,何援朝也沒勸他什麼,畢竟當年何大清整的這碼事兒,確實有點兒沒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