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咱印錢能不能別跟印廁紙似的？

太和殿廣場上的狂歡，一直持續到日落西山。

那座名為“新生”的斷頭臺，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像一尊飲飽了罪惡鮮血的遠古圖騰，靜靜地矗立在暮色之中。

血腥味混雜著百姓們狂熱的汗味，形成了一股獨屬於帝京的，詭異而上頭的味道。

姬無病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味兒了。

他現在看什麼都帶重影，走起路來腳下跟踩著棉花似的，全靠姬紫月半扶半拖，才沒一頭栽進金水河裡。

御書房。

檀香的味道，第一次沒能壓住從外面飄進來的血氣。

氣氛，比行刑前還要壓抑。

勝利的喜悅？不存在的。

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早就被那“咔噠、唰、噗嗤”的魔性三連音給碾得粉碎。

皇帝姬旻癱坐在龍椅上，臉色比剛才被抬上斷頭臺的李世坤還要白。

他今天受到的精神衝擊，比他過去二十年加起來都多。

他現在嚴重懷疑，沈楓這太傅，是不是嫌他活得太長，特意來給他送個“刺激療法”大禮包的。

“咳咳……”

姬旻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一點皇帝的威嚴，結果一開口，聲音抖得跟篩糠似的。

“諸位愛卿……今日之事……辛苦了。”

他這話，說得有氣無力。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剛剛被人搶了老婆孩子，還被迫在旁邊鼓掌叫好的窩囊廢。

然而，他這話音剛落。

“陛下！嗚哇——！”

一聲石破天驚的哭嚎，猛地炸響！

戶部尚書孫乾，一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像一顆出膛的炮彈，從文官隊伍裡衝了出來！

他“噗通”一聲，滑跪到了御案前，抱住姬旻的大腿，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陛下！國庫空了啊！”

孫乾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蹭在了姬旻嶄新的龍袍上。

“撫卹陣亡的將士要錢！獎賞平叛的功臣要錢！修補被砸壞的城牆和街道，也要錢啊！”

“還有！還有那些被叛軍禍害的百姓，咱們總得給點補償吧？那也得要錢啊！”

“錢！錢！錢！到處都是要錢的！可國庫裡，現在連老鼠進去都得含著眼淚出來啊！陛下！”

孫乾哭得捶胸頓足，彷彿大周朝的窮，是他一個人造成的。

他這一哭，整個御書房的氣氛，瞬間從“恐怖片”切換到了“苦情戲”頻道。

幾個老臣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是啊陛下，孫大人說得對啊！”

“臣剛才粗略算了一下，光是撫卹金和賞銀，加起來就是個天文數字！”

“咱們是抄了七大門⚫️閥的家，可那些宅子、古董、字畫，一時半會兒也變不了現啊！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陛下，要不……再苦一苦百姓？把今年的稅，提到……九成？”

一個頭鐵的御史剛說完，就感覺後脖頸子一涼。

他一抬頭，正好對上沈楓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兒童。

御史嚇得一哆嗦，趕緊把後半句話給嚥了回去。

姬旻一個頭兩個大，他現在看誰都像催債的。

他下意識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從頭到尾，都像個沒事人一樣，正坐在旁邊，優哉遊哉喝著茶的罪魁禍首。

“太傅……”

姬旻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卑微的祈求。

“您看……這……”

沈楓放下茶杯，發出一聲清脆的“嗒”聲。

整個御書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見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臉上，是那種“你們這群凡人真麻煩”的慵懶。

“多大點事兒。”

他站起身，走到御書房中央，環視了一圈那些愁眉苦臉的大臣。

然後，他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彷彿在說“今天晚飯吃什麼”的語氣，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

“沒錢？印啊。”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個，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呆呆地看著沈楓。

連旁邊還在抽噎的孫乾，都忘了哭了，鼻涕掛在嘴邊，凝固成了一道晶瑩的瀑布。

印？

印什麼？

印傳單嗎？

“太……太傅……”

姬無病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扶著桌子，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