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點半，隨著第一滴雨落在大街，很快天色就變得暗沉。
突如其來的雨水讓壽喜燒店裡的霓虹燈光頻閃了一瞬，千川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漏了半拍，她仰著頭看男孩的正臉，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玻璃櫥窗倒映著千川的小臉，池袋塔上的3d全息廣告正在將‘高階單身公寓’的標語烙在她的側臉，瞳眸中的羞意藏在了漸漸落下的雨幕之中。
“嗯”
聲音輕到聽不見，但這已經是傾盡了女孩的全力，在這嘈雜的壽喜燒店內，千川緊了緊手中的小包，她想今晚又會有怎麼樣的遭遇。
“我接下來一段時間會經常住在那裡，能麻煩你幫我打理公寓嗎？”北原的聲音裡裹著薄荷糖的涼意，他推了推溫熱的牛奶，千川伸手接過看了眼標籤，一瓶七百日円，眼底不自覺閃過心疼。
她打工到現在喝的都是白開水，免費又健康，沒想到一出門玩就要花這麼多錢，這家壽喜燒店的人均她也算了解了一下，大概要四千日円，夠她打五個小時工。
“打理？怎麼打理？”
千川回過神，眼底流露出幾許好奇，“是做家務的意思嗎？可以的，我很勤快的，打掃家務特別熟練，有麻煩了就可以找我！還不用收錢哦。”
“那就謝謝了，忙完去看電影如何，最近新上映了一部公路片，好像是叫芙莉蓮的葬禮。”北原信手接過服務員端來的濃湯，倒入了壽喜鍋內。
壽喜燒其實就是一鍋大亂燉，加了雞蛋、蝦、豆腐、白菜、金針菇，再搞點濃湯烹煮，春天吃的時候會很香，看著熱氣咕嚕咕嚕往上冒，香氣撲鼻的味道令人食指大開。
千川嚥了咽口水，腦中也無所謂接下來看什麼電影了，滿腦子都是美食：“都行啊，我去看什麼都可以，不過別看的太晚了，等會兒到酒店還要洗澡睡覺呢。”
“你家裡人沒關係嗎？”北原最後確認了一下。
他要給千川買個公寓住，最大的難題就是家人。
梅雨把泊油路泡成了鏡面，千川百無聊賴的撥弄著冒熱氣的壽喜鍋，“爸爸在醫院，平時不回家住，媽媽不知道在哪裡，就算知道我搬走了估計也不會說什麼.”
“沒關係的，就算我不回家也沒事，不會有人在乎的。”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眼底還是露著些許的悲傷，千川想這個世界上好像關心自己的人確實有點少.她的人生好像也有點悲哀。
有一部叫做《這個殺手不太冷》的電影裡有這麼一句話，‘人生總是這麼痛苦嗎？還是隻有小時候是這樣？’
‘總是這樣。’
雨聲漸漸變大，千川看了眼玻璃窗，自己的倒影正在被窗外的廣告拼接重組，那雙晦暗的眸子在潮溼天氣裡漸漸蔓延，不過，此時輕微的音樂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聽見北原在哼《lemon》，合拍的副歌混合著雨聲的滴答竟然有種意境感，她聽了一會兒，直到那句‘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突然怔了一下。
光.她微微仰著臉，在明亮的光線中看見了北原溫和的側臉，雖然已經是過去兩年裡看過無數次的面孔，但又多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陽希.”
陽光，希望。
這或許是他名字的源泉，千川涼香自言自語著，手緊了緊，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明天，要去見爸爸.”
北原回過神，哦了一聲，“幾點，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早上吧，正好起了床就去，至於東西就別帶了，心意有就行。”千川低著小臉說。
“那今晚要早點睡？”北原的聲音蓬鬆溫軟，夾帶著一縷染著薄荷香的雨絲，“電影不看了，吃完飯直接去公寓吧，你有帶換洗的衣服？”
“.”
千川低著頭不說話，針織外套的袖口沾了點湯汁，連帶著臉蛋在暖光燈下暈成淡粉的雲。
她開啟牛奶瓶嚥下一口奶白色，擦了擦嘴角這才輕聲道：“換洗的內衣有帶，不過外套就只有身上這一件.可以別弄髒嗎？”
“弄髒？”
北原疑惑的看了眼少女身上的針織衫，為什麼要弄髒這玩意兒？
他看了眼低頭支支吾吾的小千川，心想兩個人的對話大概不在一個頻道上了，這個時候有經驗的渣男都會自說自話，反正到了地方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先擦擦衣服吧。”北原伸手遞了紙巾順便指了指千川衣服上的湯汁，小女友後知後覺低頭看了眼有些苦惱。
“唔這下要沾染上味道了，洗起來好麻煩的。”
“送去幹洗就好了。”
雨下的更急了，北原給自己夾了一筷子牛肉，突然頓了頓，注意到這個傻女孩從一開始就只盯著蔬菜吃，似乎存著省錢的心思，筷子一轉落到了她的盤子裡。
千川先是謝謝了一句，看著牛肉嚥了咽口水，滿足的一口吞下後回答：“乾洗太貴了，不如手洗的好。”
北原對此倒是認同，一般的針織衫送去幹洗店有點得不償失，那地方的收費簡直可以跟日本計程車司機媲美，上車表就在跳，沒幾條街就能看見表跳的跟舞池裡蹦躂的迪斯扣女孩一樣。
“那再去買一件吧，正好這附近有商店。”
“不用不用.”
千川連忙抬頭揮手，嘴角還沾著一粒米飯，北原伸手幫她擦掉隨口道：“怎麼，你不想跟我約會嗎？表現得這麼抗拒。”
千川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耳尖泛著和蜜桔同色的紅：“我才沒有這麼想，只是覺得有點破費。”
“可我是你男朋友啊，為你花錢有什麼不對嗎？”
千川別開視線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不停的嘟囔著好狡猾好狡猾，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女孩說到最後連頭都不敢抬了，低著腦袋數餐輔區的梅子數量，只是北原的調笑聲傳來：“腦袋再低就要鑽桌子下面去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