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穿泰恩藍色主場球衣,左臂上綁著橙色隊長袖標,手拿泰恩隊旗的王烈拐進球員通道的時候,有一名攝像師在他前方,利用身上所揹負的斯坦尼康穩定器幫助,扛著攝像機正對他拍攝。
攝像師將眼睛抵在取景框裡,專注地拍攝,並且隨著王烈的腳步,亦步亦趨向後退去。
在他身邊,則有一名助理,攙扶著他,為他保駕護航,就像是拉力賽中的副駕駛領航員。避免攝像師在專注拍攝的時候,被障礙物絆倒,失去平衡,影響了拍攝工作。
已經見慣不怪的王烈對眼前的這兩個人和機器視若無睹,昂首邁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而與此同時,全球各地的電視觀眾,都可以透過直播訊號看見這個畫面。
王烈正向他們走來。
攝像機鏡頭一直對著王烈的上半身,跟著王烈的步伐向後退。
在退到球員通道的一半後,攝像師不退了,他在助理的幫助一下,靠到牆邊,鏡頭依然對準王烈。
王烈就從轉播鏡頭中走過。
鏡頭隨著他轉動,從拍正面,到拍側面,最後變成拍背影。
轉播畫面中,他路過自己的泰恩隊友們,就挨個拍打他們的肩膀、後背,還大聲給他們鼓勁:
“加油!”
“加油加油!”
他就這麼一路走到佇列最前面,雙手背後,站定在那裡。
等著出場了。
他路過的不僅是泰恩的球員,其實還路過了一些斯高斯人的球員。
但他一個都沒理。
當然,斯高斯人球員也沒理他就是了。
等王烈站在自己位置上之後,之前靠牆的攝像師,把攝像機轉向斯高斯人的佇列中,然後找到他們的七號球員。
池震就出現在了轉播畫面的特寫鏡頭裡。
他目光平視,望向前方,表情……倒還算平靜。
因為王烈的緣故,現在的中國足球在歐洲足壇也很有些影響力。
解說嘉賓喬·威斯利和解說員康納·考利賽前聊天就能證明這一點。
在王烈長達二十一個賽季的職業生涯中,他幾乎憑藉一己之力提升了中國足球在足球發達地區歐洲的影響力和知名度。讓更多歐洲人願意把目光投向中國足球這個他們曾經認為是“足球荒漠”的國度。
畢竟,有誰會不好奇那個走出了“china wang”的國家的足壇,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於是就有越來越多中國球員出現在歐洲足球聯賽中。
王烈並不是第一個出國留洋的中國球員,在他之前也有一些留洋球員。
但都零零星星,斷斷續續,不成氣候,更不成規模。
是在他之後,才有成熟穩定的留洋體系被建立起來,於是大量中國球員,都紛紛來到歐洲踢球,既有青少年球員,也有成年球員,從傳統的五大聯賽,到一些冷門聯賽裡,現在都能看見中國球員的身影。
如此大規模的留洋潮,也為中國國家隊選材提供了更寬廣的範圍。這也是中國隊能夠次次都殺進世界盃決賽圈的重要原因之一。
現在光是在留洋難度最高的英超聯賽,就有三名中國球員。
除了本場比賽的這兩位,還有一個馮啟元,今年二十七歲的中後衛,目前效力於英超的威頓希爾,是這支球隊的主力球員。
當兩名中國球員相遇的時候,電視轉播方自然也很懂這裡面的門道。
“中國德比”總算不是中國媒體和球迷們自娛自樂的yy了,而是得到了歐洲媒體認可的一個名詞。
在拍完王烈的特寫後,緊跟著給池震特寫,轉播方意思很明白:
這是兩個中國球員的內戰,大家要重點關注他們在本場比賽中的表現。
至於王烈在賽前無視池震,而池震也沒有主動去和王烈打招呼,倒實屬正常。
除了一部分無良自媒體、營銷號會宣傳什麼“王烈和池震矛盾激化,互把對方當空氣”等傻逼謠言,絕大多數人,只要看球的、懂球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以王烈和斯高斯人之間的深仇大恨,如果池震敢在比賽前就去和王烈示好,那絕對會被視作對自己球隊的背叛。除非最後斯高斯人贏了球,否則池震賽前所作所為一定會被斯高斯人的鐵桿球迷噴死——極端球迷也並非中國獨有,甚至可以說在極端這方面,英格蘭球迷還走在中國球迷前面呢。
所以自從池震加盟斯高斯人的第一天起,每次和王烈比賽,他都沒有去和王烈打過招呼。
關於這事兒,王烈還專門對媒體談到過:“(賽前)我不會去找他,他也不來找我。這挺好的啊……在比賽前,還是要專注於接下來的比賽本身……這個時候,我和他不是國家隊隊友,我們是必須決出勝負的對手。”
話說的很清楚,任何智商正常的人,只要不是別有用心,都能正確理解王烈的意思。
不過後來還是免不了被極端粉拿來造謠兩個人關係不佳。
他們把王烈這段話截成這樣:“我不會去找他……我和他不是國家隊隊友,我們必須決出勝負。”
不明真相的人只看這段話,再聯想到王烈那不討人喜歡的性格、脾氣,一定會覺得王烈是在故意打壓後輩池震。
再經過有意識的傳播擴散和控評,真相就這樣被逐漸淹沒在了謠言裡。
※※※
球員通道里的畫面,在現場透過懸掛於各處看臺上方的電視螢幕就能看到,如果是在vip包廂裡,那麼還有電視轉播可以看。
何振勇此時此刻就透過包廂裡的電視機看見了這意味深長的兩個鏡頭。
他覺得這導播好像是專門放給自己看的一樣……
接著他意識到在這場比賽直播時,轉播方應該會給自己鏡頭,自己得做好表情管理,可不能在賽後因為自己的表情,而被迫上熱搜……
所以他一臉平靜,猶如老僧入定。
※※※
雙方球員在通道里列隊集合,等待出場的時候,現場dj正配合著球場大螢幕上的畫面,播報本場比賽的首發名單。
這是所有主場比賽前的固定儀式。
幾乎每一名被唸到名字的主隊球員,都會得到歡呼,只是歡呼聲的音量大小上會有所區別。畢竟不是所有球員受愛戴程度都一樣。
雖然說泰恩“僱傭軍”的綽號人盡皆知,可是泰恩球迷們還是給予了這支球隊足夠多的支援。
“1號,艾略特——”dj拖長聲音高喊。
“戈茨!!!”泰恩的球迷們就用整齊劃一的喊聲呼應。
唐林沒跟上節奏,他還以為dj會把名字完整的報出來呢……
旁邊的伯格先生就提醒他:“下次跟著我們一起喊!”
唐林有些為難:“可我不認識他們……”
這是藉口,其實主要原因是他對於這種跟著一大群精神亢奮的人一起高呼口號的集體活動有點不好意思,感覺放不開。
他自己喜歡冷靜地思考,客觀的看待世界。可是在足球場裡,他卻有種自己被狂熱集體裹挾的無力感,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聲音,似乎都在誘惑他拋掉理智,跟著周圍的人一起笑,一起叫,一起罵,情緒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被別人……或者說被某種群體意識牽著走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自我,變得不再是他,而是利澤公園球場內“泰恩球迷”這個統稱的一份子,一個細胞,一塊磚。
這種感覺讓他本能有些牴觸和害怕。
伯格先生卻並不知道唐林內心的糾結,他指著現場大螢幕說:“沒關係!那裡會有球員的名字,你照著念就行!”
正說著呢,又是一個人的名字和照片出現在大螢幕上。
dj高呼:“5號,馬捷——”
伯格先生就指著大螢幕給唐林做提醒,同時他親自示範,跟著一起大喊:“卡蒂奇!!!”
這次唐林張開了嘴,可聲音就是沒發出來……
他有點不好意思。
伯格先生則看出了他的窘迫,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沒事兒,慢慢來,你會適應的。這畢竟是你第一次來現場看比賽,表現比我好多了。我第一次來……連話都說不出來呢!”
唐林好奇地問:“你第一次來是什麼時候?”
“哦,我一歲多的時候。我爸爸帶著我來的……”
唐林:“……”
房東先生,那時候你要能說出話來才稀奇呢!
dj播報到迪恩的時候,現場氣氛卻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11號,桑尼——”
“迪恩!”
依然是球迷們一起喊出這個名字,但聲音遠遠沒有之前那些泰恩球員的大不說,還夾雜著不少噓聲。
就連伯格先生身邊的羅比·迪克西也在跟著噓,並且朝大螢幕上迪恩的照片豎起中指。
唐林很好奇:“你們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一個叛徒!”伯格先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唐林的問題就先被迪克西搶答了。
伯格先生這才對唐林解釋:“迪恩是土生土長的紐卡斯爾人,從少年隊開始,他就一直在泰恩俱樂部裡。可以說,我們都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俱樂部培養了他,從來沒有虧待過他……”
迪克西打斷了伯格先生慢條斯理的敘述:“何止沒有虧待過他!他還是隊裡的最高薪!結果他竟然在轉會冬窗時宣佈提前和肯辛頓簽了約!等賽季結束他就要去倫敦了!在我們保級的關鍵時刻,他卻拋棄了我們!只是噓他,已經很客氣了!媽的!”
“我們曾經都很愛他,都認為他能接戈茨的班,成為球隊的隊長和傳奇。誰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果……”伯格先生搖頭嘆氣。
礦工酒吧的老闆西奧·柯林斯說道:“其實我們都知道泰恩的實力不夠強,所以很難留得住人才。如果迪恩一定要離開,去追求更大的舞臺,我們也能理解。但他離開的方式確實惹怒了所有人,他不應該對生他養他的地方這麼無情……”
氣氛突然有些沉重,不過很快大家又重新振奮起來。
因為大螢幕上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