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會懷疑我別有用心。”
石崇又靠了下去,望著天花板道:“我這樣大肆花銷,一是享受,二來也是讓他們放心。你不要真以為我鬥富贏了,就是我大晉的首富,大晉的首富只有皇帝!九州萬方都是他的,誰能與他爭?他若要整頓朝局,重新整理吏治,這或許做不到,但他若想和一個人爭,沒有人能贏。”
“原來如此……”石紹這才明白父親的苦心,原來他如此揮霍,也有學王翦自汙的想法在。
“但我還有第三層深意,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
石紹已經心悅誠服,低首問道:“還請大人指教。”
石崇笑道:“如果是單純地揮霍,我這樣用錢,難免會人緣敗盡,孤立於群。但我之所以修建這座金谷園,鼓勵溪奴,還有其餘士人遊玩,就是為了告訴士人,我並不是獨享財富,而是與全天下的名士所共享。”
“天下沒有第二座金谷園,除了這裡,他們還能在哪裡過上如此醉生夢死的日子?到時候,他們不僅不會嫉恨我家的財富,而且還會對我們家感恩戴德:惡名我們石家背了,可他們不也過上了最奢侈的生活麼?所以這些年,我哪怕在洛陽也斂財劫商,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反手襄助!”
“你不要嫌棄來的人裡有寒門,是寒門又如何呢?哪怕是安樂公世子我都親自接見過!只要能入仕,早晚都會有用的。你只需記住,家裡沒有不能送的珍寶!我們招待的人越多,財富自然也就會越多!”
石崇說罷,石紹可謂是醍醐灌頂,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還有這樣一種玩弄人心的辦法,父親可謂是把花錢兩字琢磨透了!一時間連吹捧的話都不知怎麼說了。
石崇此時又閉上了眼睛,他還在思考之前的問題:
在這個天子已經衰老的時節,自己該如何未雨綢繆呢?按理來說,如果要坐穩位置,至少要巴結下一任的最高掌權者。可太子純質,不能問政,必須要靠人輔政才能成事。
難道去向已掌權的外戚三楊靠攏嗎?總感覺為時已晚,而且三楊之首的楊駿是個庸才,他在將來能夠坐穩輔政的位置嗎?石崇對此深有疑慮。
可如果他坐不穩,將來挑戰他地位的人又會是誰呢?
石崇首先想到了汝南王司馬亮,如今汝南王官至侍中、撫軍大將軍,兼任後軍將軍,統領冠軍、步兵、射聲、長水校尉,統領大半禁軍,是天子選定的三楊制衡者,肯定也是未來的輔臣。
但他真能夠制衡三楊嗎?觀看司馬亮以往的事蹟,他並非是一個鐵血剛斷之人,性格反而過於軟弱。
石崇有些拿不準雙方政斗的下場。
在這種沒有最佳選擇、迷霧重重的情況下,一個明智的政治家,就該做一個小心謹慎的選擇:即站隊一個未來一定會被人拉攏,又不會被人清算的政治勢力。這樣收益或許不高,但至少一定不會出錯。
該和其餘皇子們結交了。
石崇揉了揉眉頭,如此無奈地想到。
就目前來看,天子雖然有讓三楊輔政的意思,但為了避免當年司馬篡魏的故事發生,必然會讓諸位皇子也參與政事,正如同他與齊王司馬攸一齊決策一般。
想到這,石崇終於再次睜開眼睛,對眼前的兒子說道:“三郎,你覺得如今的諸位皇子如何?”
石紹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是指哪些?”
“不算那些才七八歲的皇子,也不談太子,就十五皇子以上的五名皇子,你說一說,他們性情才能如何?”
石崇說的,年齡從大到小依次是三皇子司馬柬、五皇子司馬瑋、九皇子司馬允、十三皇子司馬遐、十五皇子司馬乂。
石紹有些膽怯,說:“兒子平日並沒怎麼接觸過皇子,只是聽說過些許傳聞……”
石崇道:“我問的就是傳聞。”對於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真實的形象並不重要,其傳播的政治形象,才是能否更進一步的關鍵。石崇想從單純的傳聞中,判斷出誰更有政治野心。
石紹這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單從傳聞來看,最傑出的皇子應該是五皇子和九皇子,兩者難分軒輊。”
“為什麼這麼看?三皇子與太子同是嫡出,受天子寵愛,又掌管禁軍多年,莫非形象不好嗎?”
“好是好,三皇子寬能得人,深受部下擁戴,但據說……他性情木訥,不善言辭,有時候不能服眾。”
政治家可以沉默,但不能不善言辭,從這一點上來說,南陽王是註定失敗的,石崇點點頭,又問:“那你因何看好五皇子和九皇子?”
石紹道:“我聽說,五皇子平日開濟好施,能得眾心,又關懷親族,齊愛兄弟。前段時間,潁川公主生辰,他竟親自到山中狩獵,送幼狐作公主禮物,頗得天子與大臣讚美。”
“九皇子呢?”
“九皇子平素沉默少言,但性情剛毅,說一不二,在禁軍中頗有聲望,聽說很得將士敬重。”
石崇摸著下巴低頭沉思:從這兩者來看,司馬瑋的形象毫無疑問要好於司馬允,但是他能夠打造出如此漂亮的政治形象,府中恐怕有高人,他會接納自己的好意嗎?而司馬允的形象又太危險了,他在軍中有聲望,以後若是爆發政變,發起者會不會就是他呢?
石崇想了一會兒,覺得實在難以決斷,但須臾間,他又笑了:皇帝現在還沒死,急也不急在一時,不妨從現在開始,先觀察皇子們一段時間,再做出決斷不遲。
故而他囑咐道:“你從屋中挑一些禮物,分別送到諸王府,看看他們的反應吧。”
等石紹背身遠去後,石崇終於起身,再次在欄杆旁邊站定,他注視著在下面遊玩的石超、祖逖等人,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首對綠珠一笑,道:“綠珠,方才我對三郎說,家中沒有不能送的珍寶,其實這是假話。”
綠珠對此已見怪不怪了,她微微側首,潔白的肌膚使人不禁聯想到天山之雪。
他輕輕捏住綠珠柔嫩的耳垂,輕聲吹氣,而後拍手笑道:“你是我唯一不能割捨的奇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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