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庭漢裔

第76章 太康九年(4k)

鄄城公既關心自己的前途,又害怕損傷了自己的自尊心,所以才給自己推薦了一個靠自己來正名的方式。如果不是非常看重自己,是做不到這個地步的。

不過妻子阿蘿卻不喜歡這個主意,在曹廣走後,她對劉羨說:“大人也真是的,秀才策試有多難,他心裡沒數嗎?多打點人脈就能辦成的事,何必弄這麼麻煩?”

劉羨則說:“雖然麻煩,但道路光明,也不招人嫉恨,沒什麼不好的。”

之前說過,如今中正制度雖然大行其道,無論如何,身為一個普世帝國,皇帝不可能讓士族完全壟斷官僚,地方上也需要大量的基層官僚去管理,所以察舉制度並未就此退出歷史舞臺,而是與九品中正制度相互結合,形成了有西晉特色的察舉制度,不斷為皇帝提供寒門人才。

漢代的察舉,是由地方長官根據皇帝要求,分為不同的科目,舉薦人才到中央,透過朝廷考核後就獲取官職。而到了現在,雖然科目有所變化,但是具體的流程沒有太大改變,主要是增加了一個流程,就是透過策試後可根據成績來獲得鄉品。

比如一年一度的太學試經射策,透過後,根據成績分為上中下三第,分別可得四品、五品、六品。漢朝傳統的秀才、孝廉兩科也是如此,透過射策後,根據成績則可得二品、三品、四品。

雖然察舉在選取考試人選時,仍不免受到門第家世的影響,但相較於直接走中正品第,門檻還是要低得多,才學的考量也更重得多,也算是備留給寒門為數不多的上升通道吧。

而西晉現存的逐項察舉考試中,其中以賢良、秀才兩科對策最難。

賢良有年齡要求,且要皇帝親自考核,此處暫且不表。而秀才策試則要連對五策,分別由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與博士祭酒、中正五人各自出題,一策不中便名落孫山,五策全優者才能被評為二品。

劉羨此前並非不知道秀才察舉,但一來他沒有察舉的門路,二來他對高品也沒有太大的執念。不過既然鄄城公點出來有這麼一條路,他也覺得挺好,所謂求人不如求己。能夠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總好過單純地以門第取人。

所以次日,他就去始平王府上求見司馬瑋。

司馬瑋此時正在走廊裡讀書,事實證明,天子給他安排伴讀還是卓有成效的,在過去一年,他進步得很快,至少已經不反感書卷,也能用上一些典故了。他見劉羨過來,就很自然地喊僕人上了一碗茶湯,讓劉羨在身側坐下。

劉羨很直白地向司馬瑋表明了來意,請問能不能推薦自己去參加秀才策試。

“喔?懷衝想去秀才策試?這倒簡單,但策試聽說很難啊!”

一年相處下來,即使劉羨仍沒擠進王府的圈子裡,但和司馬瑋的關係還算親近。

司馬瑋如今已把他當成好友,似乎完全沒想過,在去年的金谷園劫案中,劉羨和他分別扮演了什麼角色。不過這也難怪,那天司馬瑋毫無危險,只道是看了場博陵公府的笑話。

眼下他聽說劉羨想去試策秀才,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緣由,大咧咧笑道:“莫非懷衝是不認識中正,怕拿不到高品?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去說一聲便可。”

劉羨很感謝他這份好意,但想了想,還是婉拒了:“殿下,倒不是說我不在乎高品,只是有些東西,還是要靠自己得來才更有滋味。”

“這麼說,你是志在上第咯?”司馬瑋也不糾結,他笑道:“這也是好事,你是始平王府的人,若能出一個上第秀才,也是我的一件美談。行!我答應了!”

“多謝殿下。”

“謝什麼?醜話說在前面,你若表現不好,丟了我的臉,我可就要拿你是問了!”

說到這,兩人都笑了起來。

平心而論,雖然始平王府裡可謂是群魔亂舞,但劉羨確實是很欣賞司馬瑋的,他為人坦蕩,心性剛決,也不太在乎物質享受,放在皇子之中,確實是非常難得的。

如果手下沒有歧盛這群好亂樂禍的小人,大抵他真的可以成為國家柱石。

不過劉羨也沒有什麼太多可指責歧盛的,歧盛他們好亂樂禍,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世道如此,人們心中不相信忠,孝道上又表現得浮誇,已經毫無信義可言了,那結果必然就會奔向阿鼻地獄。正如小阮公所言,這時候也只能先做好自己。

辭別司馬瑋後,他又去拜見老師陳壽,說了自己準備策試的近況,詢問老師有什麼建議,順便看看綠珠。

綠珠此時已換了素顏,依然楚楚動人,她見劉羨過來,極為高興,但又保持著矜持,給劉羨端了一碗茶湯後,就退到角落裡,悄悄地注視著。

而距離仕途遇挫已有兩年,陳壽的心態也好轉不少,聽說劉羨準備走秀才策試,他敲著桌案笑說:“對你來說,對策本也不是什麼難事,無非就是說些冠冕堂皇的廢話罷了。”

“你聽我的,只要從經義出發,以近些年的國事為先,大談些師古之道,就沒有不過的道理。如果還有多餘的心力,能再對陛下多些歌功頌德,拿個二品,簡直是手到擒來。”

陳壽說得這麼輕鬆,連劉羨都跟著笑了,師生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

只是談到最後,陳壽突然低下聲音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給劉羨說:“懷衝,這是武陽來的信件,你自己看看吧。”

武陽?劉羨心中一震,他知道那是李密的家鄉,他連忙拆開信封展開觀看,發現並沒有意想中的長篇大論,先是一首很簡單的五言詩,其辭曰:“高田種小麥,終久不成穗。男兒在他鄉,焉得不憔悴?”

信上的字跡已經很凌亂,還有很多淚跡般的墨滴,可見書寫者書寫時,手指止不住地發顫,是用盡全力才寫了這首詩。在詩尾下又見一段小字,寫道:

“蜀中諸事已畢,望主公放眼長遠,靜心忍耐,擇機而歸。若能恢復鴻基,再明社稷,臣處幽冥之下,亦不勝寬懷,感念掩泣。”

最後是四個字:“李密絕筆”。

讀罷,劉羨起身徘徊,繼而仰天長嘆,久久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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