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庭漢裔

第376章 幕後疑雲

隨著東萊王謀反案事發半月,七月儼然走入尾聲,秋老虎也顯出疲態。天空晴朗時,燦爛的日光不再有一種灼人的痛感,惱人的溼氣也漸漸不知所蹤,乾爽的秋風呼嘯而來,讓人聯想到天地寥廓,心胸也為之開闊。

這本該是一年中最愜意的日子,只是對於身處洛陽朝堂的官員們來說,他們卻無法體會到這一重心情了。

司隸府內,劉羨端坐在大堂的主席上,手裡正拿著兩份文稿,相互進行比對。臉上的神情高密如雲,看不出情緒。而兩側的坐席上,分別坐著李盛、陸雲、郗鑑、傅暢等司隸府幕僚,他們相互議論,但都沒有露出喜色。這便在府內形成了一種壓抑的氛圍,令中間跪著的幾名河南府獄卒心生畏懼。

半晌,劉羨才開口問道:“看你們的口供,意思是,王輿這些人的自殺,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挑唆,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們狡滑,事前將金塊藏到髮髻裡,才沒有發現。結果竟至於吞金而死,是這樣嗎?”

地上的獄卒們低著頭,慌張地回答道:“回稟府君,我們也不想相信此事,可事實確實如此啊!”

劉羨此時的心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次破獲的東萊王謀反案,真稱得上是虎頭蛇尾。雖說劉羨是無心插柳,本以為司馬蕤私下裡犯了什麼命案,想為民請命一次,結果發展離奇,竟破獲了齊王司馬冏主政以來的第一樁謀反大案。這當然是一件無可置疑的大功勞,相當於司馬冏欠了劉羨一份大人情。

可誰也沒有想到,在抓獲司馬蕤以後,這件大案竟然沒有後續了。

當夜,王輿這些被抓獲的謀逆主謀,竟然像約好了般,同時在河南詔獄內吞金自殺。對其家屬進行審訊,卻又無一例外,都對謀逆大案一無所知。

而根據事先抓住的東萊王府的那個蒼頭的說法,司馬蕤謀反,應該不只有這些人參與,還有其餘人密謀。可王輿等人一死,這些線索便都斷了,只剩下東萊王司馬蕤一人可問。

結果沒有意外,東萊王司馬蕤只堅持一個說法,即從來就只有這些人參與謀反。

他之所以謀反,是因為心懷怨憤。司馬冏起事後,孫秀猜忌司馬蕤,一度將其抓入詔獄。死裡逃生後,司馬蕤自以為兄弟欠了他人情,便向司馬冏索要開府權,可司馬冏竟以他無功為由拒絕,這令司馬蕤難以釋懷,便勾結王輿等人謀反。

他們的計劃是,先借兄弟酒宴為機,趁機挾持司馬冏。然後帶兵入宮求見天子,上表彈劾司馬冏專權。將其廢黜後,他將功成身退,讓天子親政。

這個計劃漏洞百出,劉羨拿到供狀時,簡直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司馬冏平日出行就帶著近千名侍衛,身邊還有幾名從不離身的大力士,想要借酒宴挾持他,簡直難如登天。即使他成功,宮內又全是司馬冏的黨羽,足足有上萬人,東萊王憑什麼能夠直接面見天子?所謂廢黜齊王后的處置更是笑話,讓當今天子親政?有人會信嗎?原本劉羨想,可能確實是因為司馬蕤是個蠢貨,可現在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件案子絕不會這麼簡單,必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光王輿等人能不約而同地在發中藏金自殺一件事,就相當的難以理喻。自殺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非有大勇不能為之,一個人哪怕是造反,也不會事先就準備自殺。可這次事發得如此突然,他們怎麼就能都藏有自殺用的碎金呢?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讓這些人有了準備;另一種可能則更可怕些,有人有能力影響詔獄,直接在詔獄內指使這些人自殺。

這兩種可能皆讓人毛骨悚然。再聯想起那個蒼頭所說的黑衣客,這說明洛陽中正流淌有一股反對齊王的潛流,他們能動用的政治能量絕對不小,而且政治野心也極大。

大司馬府顯然也考慮到這點,因此,即使王輿等三族已被盡數夷滅,案件明面上已經告一段落,但司馬冏仍指示劉羨向下追查。劉羨這段時間開始清查河南府詔獄,審問相關獄卒,結果竟然還是一無所獲。

劉羨也有些無奈了,他揮手令獄卒們退下,然後對幕僚們說道:“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說說看吧。”

劉琨身為司隸府的二把手,當然第一個表達意見,他搖了搖扇子,皺眉道:“懷衝,這裡面的水很深,我們還是不要參與了吧?”

劉羨頭也不抬地道:“越石,我當然知道這裡面的水很深,可問題就在這,我雖不是齊王一黨,可這群人如此無法無天,必然不會就此歇息。我們是司隸府,洛陽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不能置身事外,萬一哪天鬧到我們頭上,又怎麼吃得消呢?”

這可謂是劉羨親身經歷過的血的教訓。在洛陽,最高權力之間的鬥爭,是不可能有人倖免於難的。當時他為司馬遹馬前卒,就是一心只想著打擊後黨,而忽略了其餘諸王的動向,結果為孫秀算計,致使太子黨滿盤皆輸。這一次,他可不願再重蹈覆轍。

劉琨理解他的想法,但還是無奈地攤手道:“你說得不錯,可問題在於,現線上索全斷了,我們無從查起啊!”

“其實也不需要查。”傅暢籠著袖子,在一旁插話道:“明公,如果是要辦成鐵案,我們確實很難辦,因為根本找不到證據,找到了也還會得罪人。可如果是單純地提防小人,不需要查也能提防。”

這話頓時引起了眾人的興趣,劉羨笑問道:“哦?世道有何高見?”

傅暢從袖中伸出手,坐正道:“明公是當局者迷了,誰是主謀,其實不難推測,我們只需要想一想,若是東萊王真起事了,並且成功殺了齊王殿下,誰會得利呢?”

此言一出,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司馬蕤應該只是對方推出的一枚棋子,現在應該是壯士斷腕,將其捨棄了,但無論是誰在佈局,總是有所圖謀,從利益得失上來看,將對手圈定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還是不算難的。

陸雲接過話,分析道:“就目前的形勢看,齊王殿下若是遇害,最能得利的,恐怕會是成都王殿下吧。”

司馬穎放棄輔政之權,主動從洛陽撤兵,以奉母為由返回鄴城,可謂賺足了名聲。若是司馬冏為人所殺,需要新的宗親前來攝政,朝廷公推的第一人選,必然會是成都王司馬穎。以此來看,確實是司馬穎的嫌疑最大。

但劉羨很快否認道:“不可能是成都王,他智術短淺,善於得人卻不善用人,御下的本領更是極差。若此事是他策劃的,絕不可能做得如此密不透風。”

當然,劉羨還有些話沒說,此次勤王,司馬穎的所有舉措,都是由盧志一手操持的。他相信盧志的理想和人品,盧志絕對幹不出如此欲擒故縱的詭譎計謀來。

陸雲又道:“我初來乍到,不甚明瞭,那……是否可能是長沙王殿下?”

話音剛落,在座的幕僚中有不少人失笑,郗鑑擺手笑道:“這怎麼可能?若是長沙王殿下所為,明公怎麼會不知道?”

陸雲卻肅然道:“所謂人心難測,心腹難得,這種大事,怎麼說得好?明公是驃騎將軍的重臣,卻並非嫡系。長沙王殿下若有佈置,不一定會告知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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