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免兩百餘官員,鹽鐵司副使朱珍被鎖拿入冰井務。
這件事在汴京朝堂彷彿一道驚天霹靂,汴京所有朝臣都被震得耳朵嗡嗡響。
一時間朝臣皆驚,紛紛私下串聯詢問,直到此刻,他們仍不敢置信。
兩百多名官員,就這樣被罷免了?
這是何等的大手筆,官家是真的一點氣都受不得啊。
政事堂的宰相們也很吃驚,章惇聽到這個訊息時,人都麻了,提著筆懸在紙上,半晌沒動彈,直到筆尖的濃墨滴落在奏疏上,暈開了一團漆黑的墨漬。
同時罷免兩百餘朝臣,就只是因為他們在宮門前跪地請願,這件事影響太惡劣了,章惇簡直不敢想象,官家怎麼會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
政事堂內,幾名新黨陣營的宰相們紛紛湊到章惇面前,表情驚急交加,紛紛詢問章惇的意見。
另外幾名舊黨陣營的宰相,則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冷漠地看著章惇他們焦急驚怒的表情。
良久,章惇起身,沉聲道:“老夫這就進宮面聖,在官家面前轉圜一二。”
剛邁開步,章惇又停下,迅速看了那幾位舊黨宰相,然後再看了看面前的新黨同僚,將聲音壓到最低問道:“今日之事,是你們何人指使的?”
眾人面色立變,有兩名參知政事立馬扭過頭去。
做官能做到政事堂,當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章惇如此直白地問出來,自然是沒人肯承認的。
章惇看著面前的新黨同僚,嘆了口氣道:“不管是誰,好自為之吧,設立監察府受阻,官家正缺理由敲打政事堂,你們倒好,主動送上了理由,這件事,官家怕是不肯善罷甘休,會追查到底的。”
說完章惇便拂袖而去,直奔宮門。
政事堂內,幾名新黨宰相紛紛變了臉色,其中兩人的表情更是有些蒼白,神不守舍地坐回自己的位子,面前堆著無數奏疏朝政,可他們的心思卻已不知飄向了何方。
半個時辰後,章惇獨自站在宮門外,神情也是一片惶恐。
宮門依然緊閉,他已等了半個時辰了,卻仍沒等到官家召見他的訊息。
換了平日,官家對他這位宰相是待若上賓的,章惇進宮面聖,基本不用等多久,很快就有宮人將他領進宮。
唯獨今日,章惇已等了半個時辰,宮門仍沒開啟。
章惇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預感,君臣還沒對話,便已釋放出許多訊號了。
良久,宮門終於開了一線,鄭春和從裡面走了出來,仍是一臉逢迎恭順的模樣,笑吟吟地朝章惇行禮。
章惇回了一禮,上前道:“鄭內侍,官家他……”
鄭春和笑吟吟地道:“官家今日貴體違和,不想見外人,章相公不如等官家好些了再來吧。”
說完鄭春和友好地朝章惇點點頭,轉身進了宮門。
厚重的宮門再次關上,章惇此刻心卻涼了半截。
仰頭看著面前的宮門,古樸高聳,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隱隱間透著幾許威壓之勢,凡人站在這扇宮門前,只有深深的無力,讓人不得不伏地臣服。
章惇知道,這股威壓之勢,名叫“皇權”。
…………
罷免兩百餘朝臣已成定局,這件事沒有經過政事堂和吏部,而是直接以聖旨的形式下到政事堂。
政事堂的宰相們再是不樂意,也不得不遵旨照辦。
朝廷的機器很快運作起來,兩百餘人的名字和官職落在宰相們的案頭,眾人提筆批字,簽下罷免的文書。
吏部也將京中的候補官員,寄祿官的名冊送來,迅速補上空缺。
朝堂仍處在動盪之中,只是沒人敢再跪宮門請願了,前輩們已經幫大家蹚了雷,事實證明這條路走不通,官家不僅不買賬,反而會重懲。
關於設立監察府一事,朝臣們的奏疏仍源源不斷送進政事堂。
跪宮門的方式太激烈,我們上疏諫止總可以吧?
臣子的作用,就是輔佐帝王,及時糾正帝王的行差踏錯,這是皇權和禮法賦予朝臣的權利,若連上疏諫止都要問罪,那可就過分了。
趙孝騫罷免兩百餘朝臣的舉動,終究還是狠狠威懾了群臣。
上疏諫止的奏疏仍然不少,可是不知為何,朝臣們在奏疏裡的語氣都已溫和了許多,基本沒有言辭激烈,指著官家鼻子罵街的人了。
儘管不願承認,可事實就是,經過跪宮門事件後,朝臣們或多或少已感受到,皇權的威嚴是凡人不可輕易冒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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