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駐軍是趙孝騫的基本盤。
趙顥一次又一次地送信,都在強調緊握兵權,哪怕抗旨頂著謀逆的罪名,兵權也絕對不能放手。
趙孝騫明白趙顥的意思,有這十萬兵馬在手,趙顥謀圖的大事便多了幾分把握。
趙孝騫之前顧慮太多,瞻前顧後,正如耶律南仙說的那樣,既要重情,又要重利,世上哪有這麼佔便宜的事兒?趙煦如果能醒過來,他針對趙孝騫和燕雲駐軍的行動不會停止,而且會變本加厲。
遲早有一天,朝廷的刀真會架到楚王父子的脖子上,不僅是父子倆,還有他的母親,以及府裡的妻妾兒子。
一家人睜眼等著自己的決策,這個時候若還是瞻前顧後,未免婦人之仁了。
於是趙孝騫決定去一趟析津府大營。
他要把這十萬大軍徹底掌握在自己手心裡。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朝廷的刀落下,尤其是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他還那麼小,人都沒滿月,趙孝騫已是當爹的人了,怎忍見無辜幼兒被牽連喪命。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趙孝騫便披戴鎧甲,在陳守和禁軍們的簇擁下大步出了門。
狄瑩和一眾妾室送出了大門外,妻妾們一臉幽怨,都在猜測這次官人離家又要分別多久。
狄瑩不停地給趙孝騫扶正鎧甲頭盔,眼眶泛紅哽咽道:“官人一路保重身子,萬不可策馬疾馳,你的傷還沒好呢,若再出了事,咱這一家大小怎麼活?”
趙孝騫含笑道:“放心,我比誰都寶貝自己這條命,還要留著命跟你們活到白髮蒼蒼,兒孫滿堂呢。”
狄瑩抽噎了一下,道:“妾身知道最近朝堂風向不對,官家對你已生猜忌,官人這些日子心事重重,妾身都看在眼裡,卻恨不能幫你什麼……”
“官人此去析津府,定是要辦大事的,路上一定小心保重,妾身姐妹們在真定城等官人回家。”
趙孝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上馬,一聲吆喝後,帶著陳守等禁軍直奔城門。
…………
汴京,延福宮。
趙煦醒了。
太醫局的太醫們這回把自己的真本事全掏出來了,三天三夜的不間斷搶救下,終於把趙煦救醒過來。
趙煦的這次昏迷,整個汴京都掀翻了天。
從宮闈到朝堂,再到民間市井,都在議論,許多百姓自發到城外玉清宮為趙煦祈禱。
趙煦親政雖然才幾年,但不得不說,他這個皇帝對大宋的發展還是有積極作用的,在位時新舊兩黨爭鬥愈烈,可神奇的是,朝堂內部的爭鬥並未讓整個國家退步,國庫歲賦每年仍保持近億貫的收入。
新法諸多不合理,但許多百姓還是承了新法的情,因此而得利,所以趙煦在民間的名聲還算是比較正面的,於是當他昏迷的訊息傳出去後,許多百姓趕到玉清宮,在老君像前虔誠為趙煦祈福。
也不知是虔誠的民意感動了上天,還是太醫們本事過人,趙煦在昏迷了三天後,終於醒了。
福寧殿內,趙煦剛睜開眼睛,訊息便飛快傳了出去。
與此同時,三天三夜守候在政事堂和慶壽殿的向太后和章惇等大佬們,紛紛喜出望外,當即便朝福寧殿趕去。
趙煦昏迷的這段日子,在向太后的主持下,政事堂和樞密院的大佬們其實已經啟動了朝廷應急機制,那就是開始挑選下一任的大宋皇帝。
趙煦無子,兄弟大多早夭,活著的兄弟包括趙佶在內,只剩了五人,其中申王趙佖還是個盲人,所以能被挑選的繼承人實際上只有四人。
當然,這裡面並不包括趙孝騫,他不是趙煦的親兄弟,只是堂弟,連海選都殺不進去。
趙煦還沒死,如此敏感犯忌的話題,朝臣們實在不便說出口。
所以趙煦昏迷的這幾日,向太后和政事堂的諸公心理其實是非常煎熬的,連向太后都無法起這個頭兒,章惇這老狐狸更是在政事堂裡每天打盹兒,假裝睡著,一副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見的樣子。
向太后在政事堂待了幾天,跟章惇互相鬥著心眼兒和話術,誰都不肯將挑選下任皇帝的事說出口,局面一度僵持了三天。
直到今日,宮人突然跑來告訴大家,官家醒了。
向太后和章惇長鬆了口氣,向來沉穩冷靜的章惇,此刻已禁不住熱淚盈眶。
如果可以的話,在座的人誰都不願官家有事,這樣的局面一直維持下去是最好的。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在座的老狐狸們誰不知道?
換了個皇帝,不僅是臣子個人榮辱的問題,也代表著人亡政息,這些年章惇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會被新的天子全盤否決。
福寧殿內,趙煦睜開眼,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老淚縱橫的鄭春和,以及旁邊戰戰兢兢的太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