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樣東西好奇,未必要佔為己有。”
楚天舒緩步的走著,“我還好奇過一座大山裡深連地底的洞窟,難道我還能把那樣的東西奪來,帶在身邊嗎?”
成瞎子不再說什麼。
他們已經快要靠近那座王城了。
遠望的時候,只能看到高牆城樓,屋角飛簷的輪廓,似乎隱在山下薄霧之間,頗有些秀氣。
等到接近幾里之內,仰望城頭所需的角度越來越高,才漫起一種真切的體會。
哪怕是在這種古老的唐朝時期,人們所建起的城池,也已經很有豪闊雄壯的氣勢。
距離城門,還有二三里遠,周圍已經出現許多店鋪民宅。
這場雨,著實幫了那個無頭人的大忙。
雨一落下,路上的行人就不多。
否則的話,等他走到這裡,人多壯膽,慌亂之間,總難免有些人會抄起棍棒農具,或者拿什麼東西砸向這具無頭屍。
以這具屍體現在的狀態,哪怕被個木桶砸一下,估計也要當場栽倒,無法再前進了。
幸好,這刀客自己的家,好像也就在附近,不需要繼續深入到城中。
楚天舒和成瞎子站在巷口,目送他拐進了那個巷子。
小巷深處,有一個看起來頗為殷實的院落。
院門敞開,穿一身細布衣裙的婦人撐傘在門口等著。
無頭人一拐進小巷,那婦人就看見了。
她臉色霎時變得悽然,一手扶在門框上,淚水如珠串般落下。
楚天舒看到,無頭人走到那裡,刀上的藍線就徹底崩潰,身體晃了晃,向前傾倒。
婦人搶上前去,抱住了屍體,嗚咽出聲。
“走吧。”
成瞎子撂下一句,就轉身離開。
楚天舒道:“這就走?”
“路上有緣碰到,送他一程,算是刀客的道義了。”
成瞎子道,“別的,那是他們自己家的事情。”
他說到這裡,神色頓了頓,語氣變得有點不熟練。
“你剛來南詔,需要個落腳的地方吧?”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那裡酒醇肉香,賣酒娘子尤擅蒸魚,味道極其鮮美。”
“還有說書人,從三皇五帝講到秦漢魏晉,如數家珍,連東海西域,南詔吐蕃,他也都能講上一兩篇。”
“在那裡吃酒品茶的人,故事下酒,越吃越有興頭。”
成瞎子駐足,想了一會兒。
“哦,還有,城裡別的一流酒家,都比那裡更貴。”
楚天舒神色微妙。
老兄,你這套宣傳推銷的小詞兒,平時沒好好練過吧?如果你免費也就罷了,要是店家付錢讓你搞推銷,那店家可真慘。
“行。”
楚天舒笑了笑,“你引路吧。”
成瞎子帶他到了靠近城門的地方。
入目所見,這附近至少有四五家掛酒旗的。
但是,能起二層木樓,佔地頗廣,門板和欄杆都塗紅漆,屋簷做的如彎月一般,這就少見了。
楚天舒走進這座闊氣的酒樓。
只見這酒樓第一層是大堂,周圍都是矮桌坐墊,客人們跪坐或盤腿進食。
大堂中心處,則是一座木臺,臺上放了一張胡凳,正有一個老者在彈琵琶。
第二層樓板中間,留出了一個方形缺口,邊長十尺左右,用欄杆圍好。
二樓的客人,也能直接從這個缺口,看到一樓的木臺。
成瞎子進了這裡,頭偏了偏。
楚天舒又察覺到,他身上有種清寒之意,一閃而逝。
那多半就是成瞎子的刀魂之力。
這一路走來,按成瞎子的表現來看,他耳力很好,能聽聲辨位。
但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聽不出來的。
比如,他還在土廟裡的時候,外面雨打叢林,那個無頭人路過。
雨中一人拎著自己的頭走路,成瞎子只怕不能僅憑聽力,就分辨出對方的狀態。
那時,他能對無頭人的情況瞭如指掌,就是藉助了自身刀魂之力。
可刀魂不會一直都開啟著,他只在自己覺得必要的時候,開一瞬間。
“那邊。”
成瞎子在嘈雜的酒樓裡找到沒人的桌子,舉步走去。
楚天舒跟著他過去落座。
按禮節,一張桌案後面應該只坐一個人,但這裡畢竟只是酒樓,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酒席。
在這裡,一張長案,圍坐四個人,都算是很正常。
楚天舒不適應跪坐,是盤腿坐下。
成瞎子更是隨性,左腿盤著,右腿膝蓋拱起,手臂正好搭在上面。
“咦!你今天還真給我帶了個客人過來?”
有紅衣女子端著個托盤走到這邊,放下兩個黑瓷酒瓶。
她頭上並未盤發戴簪,只用紅繩和頭巾扎住,這一身紅衣有些舊,顏色並不豔麗,腰間還圍了一塊粗布,是個廚娘打扮。
但她細眉如柳,杏眼薄唇,容貌身段,頗有幾分動人。
“這是文靜娘子,這酒樓就是她家的。”
成瞎子對楚天舒說了一聲。
這個時代,娘子只是一個常見的稱呼,大約可以跟“姑娘”等同。
連名帶姓這樣稱呼,不但不是親密,反而有些疏遠客套。
文靜娘子對成瞎子有些嗔怪,轉頭看向楚天舒,卻是滿面笑容。
“客官先來酒肉,還是來一些素菜,新採的芭蕉花?”
“酒肉素菜,都來點吧。”
楚天舒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
“這是……”文靜娘子有些遲疑,“銅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