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死得好。”他像是對海東來話語中透露的招攬之意,一無所覺,也不搭話,猛然站起身來。
“楚兄弟,你若要幫忙,隨時知會一聲。”
“現在我只想去看看,文靜今天又弄了什麼新花樣。”
楚天舒一笑:“去吧。”
海東來微嘆:“看來他雖然義氣猶在,卻沒有了雄心壯志。”
楚天舒飲茶潤口,道:“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雄心壯志的。”
鄭回之前怕打擾治療,沒有開口。
現在看,海東來至少在說話上沒什麼大礙了。
他就不禁問道:“海大人原本到南詔來,究竟為了什麼事?”
海東來神色一肅:“為了內衛。”
“南詔,本是內衛尤為關切的地方,設在這裡的隱秘驛站,鴿房,不在少數。”
“十年前,南詔歸降之後,這方面才稍有鬆弛,最近朝廷要對吐蕃用兵,南詔態度很緊要。”
“我重查南詔,卻發現,南詔內衛減損不少。”
“特別是在王城內外這片地界上,一個內衛都沒有了。”
鄭回吃了一驚:“全部喪生?”
“不。”
海東來道,“如果南詔境內死了那麼多內衛,那我不會到現在才發覺異樣。”
“很多內衛,並不是死了,而是在這幾年裡,不知不覺被調到別處,調到邊境,甚至調回川蜀。”
“這些調令,部分是左司處理的,也有右司處理的,處理者有的已經喪命,有的已經下獄。”
“還有的雖然健在,但我問起他們當初為何下達這種調令,他們的說辭也合理,是按照當時的情形,做出的正常判斷。”
鄭回聽出關鍵:“是大唐朝廷中,有很瞭解內衛的人,與南詔中人勾結,潛移默化,稀釋了內衛在南詔的分佈?”
淮西節度使,不可能對內衛有這樣的影響力。
海東來輕聲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朝中有個大內奸啊。”
鄭回驚心道:“既然是如此險惡的人物,那他在南詔留下的痕跡,必定絕難被找出來了。”
“海大人為什麼不留在朝中查探?”
海東來平和道:“朝中複雜,查起來麻煩,朝廷用兵之期將近,容不得那樣拖延。”
楚天舒笑道:“那人針對的內衛,是在南詔,說明南詔是他佈局的重點。”
“就算不知道朝中那人是誰,不知道他有什麼後手,只要趕到南詔,看看近期有什麼大事。”
“直接把對大唐不利的出頭鳥幹掉,這些陰謀者佈置的羅網,就會直接被撕破。”
海東來目光一抬,眼中已經露出一種笑意。
“閣下真是個知音人!”
海東來神色轉為冷暗,“但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遇見吐蕃大祭師,和足足三十多名拱衛王室的大僧。”
鄭回嘆道:“大唐朝廷裡的人,淮西節度使的人,吐蕃的人。”
“我們南詔,竟然有人勾結了這麼多勢力。”
“仇視唐人的謠言,恐怕也是他們這些計劃的一部分。”
楚天舒聽到此處,面上現出一種幽幽之色,似乎有大半邊臉都藏進了陰影裡面。
總是有這樣的人,全無心肝,一個一個,把大眾性命當做隨手落下的一個棋子。
段忠野心勃勃,淮西形同叛亂,吐蕃征戰已久,那也還罷了。
大唐朝廷裡,卻也有位高權重的人這麼搞,全不把唐人當人。
雖然明知是歷朝歷代皆有的事,還是會覺得噁心。
“只殺一個南詔當地的出頭鳥怎麼夠?”
楚天舒仰頭一口,把茶葉也全喝進嘴裡,嚼著葉梗,說道,“給他們一個機會,全蹦出來,然後全殺了。”
鄭回面露難色:“聽起來,跟海大人原先的打算差不多,但我們現在的實力不夠吧?”
“未必不夠。”
楚天舒反駁一聲,隨即笑道,“而且,海大人之前的打算,是等對面冒頭之後,當場衝上去強殺吧。”
“且不說這樣以寡敵眾,能不能成,縱然成功了,戰鬥太短暫,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對方的盟友們聽聞、緊張、然後跳出來呀。”
海東來饒有興致:“你要怎麼做?”
楚天舒道:“先殺一個小的,給他們一點刺激,再製造一個於公也不能拒絕的情況,引起天下矚目,又給出足夠的時間……”
鄭回著重在聽後半段,具體要怎麼做。
而海東來,尚未聽他後面的講解,就已說道:“你第一句便殺氣橫溢,想殺那個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看你也是個爽利的,怎麼還等到今天,找諸多理由?”
楚天舒坦然承認。
“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拿弩指著我的頭,確實早就想殺他了。”
“不過天地間千溝萬壑,即使自在如風,初時胡亂一吹,也容易碰壁。”
“找準關竅,才能在幾度曲折間,不減反增,蓄起一種無堅不摧的大勢。”
楚天舒目光明銳,嚥下嘴裡的茶葉,滿口都是清香帶殺的氣息。
“我不是在等,我是一直在前進,看似步步悠閒,卻也步步沒停啊。”
到如今,風中已有金氣錚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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