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他們去的時候,個個輕騎快馬。
回來的時候,大隊車馬運送,難免要慢了許多。
直到下午,眾人才回到王城之中。
鄭府的管家好像早就在等候,在他們剛進城的時候,就匆匆趕來,到鄭回身邊低語。
不過,他那種壓低聲音的方式,對於就在三丈之內的楚天舒來說,毫無意義。
“大人,有人拿著當初你給韋將軍那邊的信物,過來找你。”
鄭回接過管家手中的一張紙。
那是一張燙金的小箋,上面只有一句詩。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鄭回指腹一摸,就知道這紙張確實是自己當年親手做的一套小箋,上面的字跡,也是自己用左手寫出來的。
除非是那位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將軍親手贈予。
否則別人就算得到這張小紙,也不會知道,這是南詔鄭回的信物。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鄭回喃喃一句。
南詔國內,局勢最近越發緊張,剛剛又有大唐使節團、吐蕃大祭師,這等重要人物身亡。
在這個時候,得回當年的信物,鄭回臉上雖不動聲色,脊背卻不禁微微一挺。
眾人入城之後,因為街上人群熙攘,都放慢了馬速。
鄭回把那張紙收入袖中,依然不驕不躁,將整個車馬隊伍帶向鄭府。
到了門前,下馬入門,鄭回的步子才陡然快了起來。
楚天舒一踏進這座府邸,更是已經嗅到了一種藥味。
藥味的源頭就在後廳。
偌大一個廳堂,上半部分都翻騰著白色的水霧。
就好像冬天在那種老式的廚房裡面燒飯燒菜,水汽上升積聚,鬱而不散的場景。
但南詔氣候溫熱。
要燒出這種場景來,恐怕要在短時間內,至少有四五瓦罐的水沸騰蒸發了。
地上果然有幾個空瓦罐,裡面全是藥渣,但卻沒有看見火爐。
披黑布、穿紅袍的客人,坐在一張梨花木大椅上,雙手捧著一個瓦罐。
瓦罐中正傳出咕嘟嘟的聲響,冒出騰騰熱氣。
看樣子,似乎是這個人用雙手就把瓦罐中的藥加速煮沸,在短時間內濃縮出藥汁。
那幾個瓦罐裡煮出來的,應該已經被他喝掉了。
“是內衛右司的海大人嗎?”
鄭回雖然有些猜測,這時仍然不免抽出袖中小箋,“這信物,是從韋將軍處所得?”
海東來道:“是。”
一個字回了兩個問題。
當年唐軍擊敗吐蕃和南詔聯軍之時,鄭回聽說,內衛曾經跟軍中爭功。
作為那一戰時,兩邊的頭面人物,海東來和韋皋,也在朝中不和。
但這種隱秘的信物,必是韋皋主動拿出來的。
看來傳言不實啊。
鄭回頷首道:“海大人想必是為了使節團的事情而來,究竟他們的路線是如何洩露,我也全無頭緒。”
“請海大人先在這裡養傷,待我面見國君後,合計一番。”
海東來一抬眼,掃過面前幾人。
除了管家和護衛,楚天舒和成瞎子的打扮,明顯跟鄭府旁人不同。
但能出現在這裡,鄭回果然很信任他們。
“看來,你們已經見過使節團的屍體了。”
海東來說道,“我原本也不知道使節團路線,只是為了調查內衛之事,才來到南詔。”
“想不到,竟然遇到有人襲殺我大唐使節!”
海東來嗓音一沉,“那幫和尚都不簡單,尤其是那個老的。”
“比起昔日長安遊俠中,那幾個號稱過魁首的人物,老僧還要更勝一籌,還有他的兵器……”
“很妙的人啊,他應該是吐蕃的一位大祭師吧。”
鄭回點點頭,神態沉重。
楚天舒正拎起地上的瓦罐,檢視裡面的藥渣。
“黃芩,連翹,折耳根,紫花地丁,牡丹皮……”
一看之下,楚天舒發現裡面幾乎全部都是消炎的藥材。
還有幾味特別名貴的藥物。
看藥材上的年輪,必是珍品,多半是鄭府中的收藏。
“藥材選料都不錯,但這個比例,也太胡來了,你難道是覺得藥材越多越好嗎?”
楚天舒走到海東來旁邊坐下,伸手道,“我是個郎中,給我瞧瞧如何?”
這一坐到旁邊,即使有滿屋的藥味掩蓋,楚天舒也嗅到了海東來身上那種濃濃的血腥味。
老實說,他對海東來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好奇。
一個重傷狀態下的武道高手,身體機能會有哪些變化,具體又是怎麼樣應對的?
楚天舒按照拳譜和醫理,可以有所推測,但並沒有見過例項。
像徐團長那種,本來是很好的探究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