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著九節杖的楊豐,漫步在香積寺的戰場上,在無數混戰計程車兵間,尋找著那些垂死的傷兵。
然後把他們戳進去。
就像個撿垃圾的拾荒者,只不過是地獄裡的拾荒者。
在他身旁依然不斷有士兵倒下,倒在堆積的死屍,流淌的鮮血中。
這場囊括了關隴甚至西域唐軍精銳和河北唐軍精銳的血戰,幾乎可以說是盛唐的輓歌,為保李家江山而來的前者和跟隨安祿山起兵的後者,在這血腥的一天裡倒下了十幾萬人,光後者被斬首就有六萬,還不算前者陣亡的數量。
僅僅幾個時辰。
十幾萬人倒在了這片戰場,自此盛唐的四十八萬精銳邊防軍們成為歷史。
在這之後就是新一代的藩鎮,新一代的驕兵悍將了。
那些互相砍殺計程車兵們,多少有些茫然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不過沒人打擾他。
畢竟大家都在廝殺中,誰也顧不上管他,尤其是在發現他走過的地方,那些重傷等死的都消失後,就很默契的都不去打擾他了。倒是很快就有參戰的將領發現了他,甚至派出一隊騎兵,試圖過來看看,但戰場太亂,這隊騎兵剛出動,就被地方一隊騎兵盯上,然後也變成混戰中的一部分。楊豐繼續向前,甚至會在那些最慘烈的戰場旁停下,等著雙方士兵給他製造更多重傷的,輕傷的沒必要收,畢竟這場戰爭對於雙方來說都還得持續多年,但重傷的就沒必要留下等死了。
這都是真正精銳。
其中一部分就是李嗣業帶著萬馬救中原的那批安西軍。
哪怕是叛軍那邊,也幾乎囊括了安祿山的范陽精銳們。
“讓一讓,讓一讓!”
在前方士兵的稍微退卻中,楊豐拄著九節杖走進屍山血海。
雙方士兵們默默看著他。
他手中九節杖猛然一杵地面,周圍那些重傷的,就像被吸入的垃圾,紛紛飛向他的九節杖,然後消失在裡面,他滿意地看了看剩下輕傷的,後者因為不知道怎麼回事,正驚恐地跑向自己一方的同伴。
“繼續吧!”
楊豐說。
雙方士兵互相看著。
其中一方默默扔掉了他們的武器。
“不打了?無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楊豐說著走過他們,繼續走向下一處血流成河的戰場。
……
夕陽西下。
化作一道金光落下的他,看著那些沉默中的名將們。
“怎麼樣,看著一個強大帝國在自己的浴血奮戰中建立起來,看著他走到強盛的巔峰,王忠嗣應該告訴你們什麼是開元盛世了吧?然後再看著這個盛世變成屍山血海的亂世,看著你們那繁華的都城,變成屍骨如山的人間地獄,諸位心裡是何種感受?”
楊豐說。
“既然大唐還有百年國運,盛世終究還會回來。”
王忠嗣憤然說道。
“沒有了,不會再回來了,接下來的百年是藩鎮割據,皇帝被宦官控制甚至廢立,是一次次藩鎮叛亂,是吐蕃三次攻陷長安,是一百來年裡國都六陷,天子九遷。
怎麼,你以為安祿山是終極?
錯,他只是開始。”
楊豐說道。
說著他再次劃開了裂隙。
“有興趣跟著我去看看不到兩年後的大唐節度使們,是怎麼為了避免戰爭結束,故意讓六十萬大軍,被五萬敵軍擊潰嗎?”
他說。
鄴城的大崩潰,就是那些節度使們心照不宣的,他們不想戰爭結束,靠著這場戰爭,他們已經成為事實上割據一方的藩鎮,如果戰爭這麼早結束,就意味著朝廷更容易收回權力。對他們來說需要戰爭繼續,所以六十萬大軍圍攻鄴城,除了李嗣業肯拼命,其他絕大多數都是在划水,然後等到史思明南下,就順勢來一場崩潰。
可以說鄴城之戰,才是唐朝真正藩鎮割據時代的開端。
人心變了。
然而……
並沒有人走進裂隙。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接一個人,你們在這裡等著,莫要亂跑。”
楊豐說。
說完他走進裂隙。
然後很快又回來了,順便把一箇中年武將扔出。
緊接著轉身又劈開空間裂隙。
“香積寺,怎麼回事?”
那武將驚愕地看著眼前夕陽下一片血紅的大地。
因為叛軍已經潰敗,唐軍正在清理戰場,砍下叛軍的首級,他甚至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隊馳騁的騎兵,為首大將拎著一柄陌刀,騎著一匹駿馬,一副很威風的模樣。
“嗣業,親眼看著自己馳騁沙場,是否有些怪異?”
王忠嗣黯然說。
後者這才發現他。
“清源公,您如何在此?”
他驚愕地說。
他倆肯定認識啊!只不過李嗣業之前官職比王忠嗣差的有點大,後者已經是身兼四節度使時候他只是安西軍一名將領。
當然,並沒有人回答他,他在這裡屬於絕對的小字輩……
哪怕和王忠嗣比,他也是小字輩。
後者按著時間算,這時候已經五十多了。
李嗣業也就四十出頭。
就在他的懵逼中,楊豐已經笑著重新走進空間裂隙,很快再次走出,又甩下一個人,這個就沒有認識的了,他站在那裡同樣懵逼地看著眼前的戰場,突然就要往山下跑,被旁邊羅士信一把抓住。
“放手,某家在新豐!”
他怒道。
然後他就要推開羅士信。
但眼看羅士信沒鬆手,推就改成了拳頭。
羅士信避開同時抓住他手,擰他胳膊試圖把他按住,但居然也沒擰過,立刻意識到這傢伙武力值不低,緊接著乾脆抱住,準備往下摔,後者同樣抱住了他,兩人變成角力,王海賓上前,他兒子也趕緊上前,兩人各拉一個,向外拽開兩人……
“閣下此前在何處?”
王忠嗣很乾脆地問道。
“我為契丹所困墜崖。”
那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