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祠戰場。
“殺!”
王海賓首先發出了進攻的吼聲。
而他前方是已經轉頭向後看傻了的史建塘。
這時候一道道土黃色巨龍正在兇猛的撞碎梁軍陣型。
不但是那條溪流無法容納這瞬間爆發的山洪,就連分開後的一條條溝壑也無法容納。
卷著無數樹木和岩石的黃河水在奔騰向前中如同衝進一片三角洲般,在汾河岸邊形成一片扇形衝擊面,高聳如山的洪峰如萬馬奔騰,衝擊踐踏著絕望中逃亡的梁軍,瞬間將其淹沒在洪水中,繼而衝向前面的汾河。背河列陣,而且陣型綿延十幾裡的梁軍,完全陷入了崩潰,所有人都在逃,甚至自相踐踏,乃至於自相殘殺。
面對擋在自己前面的步兵,騎兵會毫不猶豫地踐踏而過。
同樣為了爭奪逃跑的戰馬,步兵也會毫不猶豫向騎兵刺出長矛。
而為了爭奪一塊可以避難的高地,甚至可以組團的自相殘殺,再說他們本來就隸屬不同節度使。
過去多多少少都自相殘殺過。
儘管因為地形原因,真正面對洪峰的也就四分之一,但這四分之一是完全沒有逃生的可能。
他們前面是汾河。
後面是山洪。
左右是同樣爭搶逃亡的友軍。
那四座以備不時之需的浮橋倒是成了唯一的希望,它真的證明了梁軍統帥們的軍事指揮才能,但可惜依然沒什麼用,短時間內能透過的寥寥無幾。
從山洪衝出山峪口,到把他們衝進汾河,無非就是六七里,幾分鐘而已,這點時間別說透過浮橋,就是逃到橋頭的都不多。
更何況逃過去也沒用,卷著無數梁軍士兵衝進汾河的洪峰,同樣超出汾河河道的容納能力,而且山洪流速兇猛,直接就衝過了汾河,在東岸撞擊出濁浪排空繼而衝出河道,直接衝擊東岸原本梁軍大營,然後又迅速倒流回汾河,同時就像海岸的潮水般把梁軍大營裡的一切拖進汾河。
而且……
史建塘在王海賓的吼聲中,機械的轉回頭,看著他們南邊的梁軍,伴隨著那裡驚恐絕望的尖叫,又一條土黃色巨龍衝出了南邊的山峪口,直接撞向了列陣在南邊的定難軍陣型。
那些党項騎兵們驚恐地狂奔逃亡。
他們後面甚至明顯搞出地面的洪峰在衝出瞬間,塌落成扇形衝擊的洪流,如同結陣衝鋒的騎兵,兇猛的向前吞噬著党項騎兵們。
後者發瘋一樣狂奔,但卻無法逃過被吞噬的命運。
史建塘哆哆嗦嗦地將目光轉向王海賓……
“投降,我願投降!”
他毫不猶豫地喊道。
“某受命殺敵,未受命納降!”
王海賓說完一箭射出。
史建塘反應極快的躲過利箭,帶著困獸猶鬥的瘋狂,掄著他的鐵撾直衝王海賓。
但後者已經迅速換上了馬槊,依靠長度的優勢直刺他胸前。
在史建塘的躲閃中,馬槊擦著他肋下鎧甲劃過,擦出了一串火星,下一刻兩馬交錯中,史建塘的鐵撾橫掃,在王海賓伏身躲過中掠過其頭頂。
但後者在衝過的瞬間馬槊迴轉。
砸空了的史建塘鐵撾順勢換手同樣向後擰身橫掃。
但可惜他的鐵撾太短了。
保持著回馬槍姿勢的王海賓,靜靜看著被刺穿脖子的史建塘。
後者目光裡帶著茫然,手中那向後橫掃的鐵撾墜落。
兩旁無數唐軍騎兵直衝而過。
而距離他們不遠的戰場上,帶著一隊衛兵的昭義軍節度使王檀正在狂奔逃亡中。
他右邊不遠處洪水掃蕩過的泥漿中,是他部下的精銳們,因為一條南北向水渠的阻擋,他們沒有被洪峰衝進汾河,只是變成了無數半埋淤泥的死屍。
這個剛剛成為昭義軍節度使的朱溫親信欲哭無淚。
“不是說大梁天命所歸,連神仙都相助嗎,這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他悲憤地看著自己的精銳們。
後者在淤泥裡還舉著手,彷彿土裡長出的一個個竹筍。
在這之前他們真的相信大梁天命所歸,畢竟作為新的昭義節度使,他是去看過那個缺口的,那真的就是神蹟,據說當晚很多人都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球從天而降,從內側砸在城牆根部,把城牆砸成向外噴射的碎塊,甚至瞬間填平了護城河。
而且那個東西還向外跳起,緊接著消失在了夜空中,真就是憑空飛來,憑空消失了。
這除了大梁天命所歸真沒有別的解釋了。
可現在……
這明顯也是神蹟啊!
晴空萬里,怎麼可能爆發山洪,而且還是這麼猛的山洪。
就是下暴雨都沒這個,這洪水簡直就像把黃河搬了過來,完全超出他認知了。
“敵軍!”
衛兵的喊聲驚醒了他。
他看著前方直衝而來的騎兵。
“走!”
他喊道。
他緊接著轉頭衝上不遠處的土丘。
然而,下一刻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整齊列陣的陌刀手,為首一個拄著一丈長巨型陌刀的,正靜靜的看著他。
“衝過去!”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吼道。
跟著朱溫以小校殺到節度使的他,可以說是目前梁軍前五的名將,標準的百戰之餘,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他在戰馬的狂奔中,手中馬槊端平,帶著他的親衛們,兇猛的撞向這些步兵。
後者卻只是淡定地看著他們。
雙方距離迅速拉近,但就在衝下土丘的同時,王檀卻驀然發現,對手前方是一道被淤泥填平的水渠。
很窄的水渠。
這一帶本來就全是農田,有的是這種水利設施,但洪峰橫掃而過之後,水渠都被淤泥填平,而且本來就遍地洪水留下的淤泥,不仔細根本看不出,等看出的時候也已經晚了。這是一個陷阱,對手也很狡詐,不過仗著精湛的騎術,他還是在踏進水渠的最後一刻,控制他的戰馬猛然躍起,直接跳過了不寬的水渠,但就在同時,他後面親衛們卻在猝不及防中紛紛踏入了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