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略一遲疑,坐了下來。薛寶釵卻未落座,只靜靜垂首立於薛姨媽身側。
姜念目光玩味,細細打量著薛姨媽、薛寶釵。
薛姨媽雖強作鎮定,然目光飄忽。
薛寶釵已頰染微紅,格外拘謹,連呼吸都輕柔若絲。
薛姨媽鼓足勇氣,望著姜念,面色悽苦,低聲致歉道:“姜大爺,昨兒寶丫頭他舅舅與你鬧了一場,此事是我等之過,還望你寬恕。”
姜念聞言,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道:“‘寬恕’二字,豈是這般輕巧說得?你以為此事只是區區小事?是可輕易寬恕的?”
薛姨媽只覺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令她呼吸一滯,惶恐不安。
姜念神色轉冷,繼續道:“薛姑娘許妾之事,早在大運河上便已定下,你亦親書了許妾文約,白紙黑字,豈同兒戲?可你呢?甫一進京,便急不可待地請王子騰來降伏我!”
薛姨媽感到威壓更甚,她張口欲辯,卻無言以對,面色泛白。
姜念冷哼一聲,語氣凌厲:“你可曉得,昨日那王子騰先是領一眾親兵前來威脅於我,威脅不成,竟又調集大批官兵將我這裡團團圍住,欲將我全家上下盡數拿下。若非我及時遣人急請忠怡親王解圍,此刻我已身陷囹圄,且恐怕性命難保了!”
薛姨媽聽到此處,心中大急,忙辯解道:“不然!不然!家兄無害你性命之意,他只是……只是想撤銷許妾之事……”
言至此處,她羞愧難當,聲音漸低,不敢與姜唸對視。
此刻,她彷彿重回多年前被丈夫責罵時的羞愧之態。
低眉垂首的薛寶釵,悄然瞥了眼薛姨媽,見薛姨媽也低眉垂首,滿面羞愧,薛寶釵不禁驚奇。
薛寶釵並非沒見過薛姨媽如此模樣,這兩日,薛姨媽在王子騰面前就展現過。然而,王子騰畢竟是薛姨媽的兄長,又位高權重,自傲威嚴。薛姨媽在王子騰面前低頭羞愧,不以為奇。可現在,薛姨媽在姜念這般小輩面前顯露如此低頭羞愧之態,令薛寶釵感到既新奇又詭異。
正當薛寶釵心緒不寧之際,姜念忽將目光轉向她,語氣淡然地問道:“薛姑娘,你與你母親今日來此,所為何事啊?”
薛寶釵心中一驚,舉眸瞥了眼姜念,又轉頭看向薛姨媽,見薛姨媽正點頭示意,薛寶釵會意,強忍住羞愧,輕聲細語道:“姜大爺可曉得,太上皇與聖上對昨日之事已下旨懲處?”
姜念故意淡淡道:“自然曉得。此事乃忠怡親王陳奏於聖上,聖上再稟於太上皇的。”
此言一出,薛姨媽與薛寶釵皆心中一震,對姜唸的敬畏之情更甚。
母女二人面面相覷,心中皆感納悶:姜念不過是在江寧出生長大的哥兒,何以與忠怡親王如此親厚?實在令人費解。
薛寶釵羞愧難當,實在不願再開口,只得低聲對薛姨媽道:“媽,你說吧。”
薛姨媽長嘆一聲,抬眸望向姜念,無奈地懇求道:“姜大爺,我們家的皇商被撤了!昨日之事,怪我一時糊塗,不該將許妾之事告知寶丫頭她舅舅。她舅舅若不知此事,昨日便不會來鬧你……事已至此,我自知理虧,只求你念在……念在寶丫頭已許你為妾的份上,幫我們保住皇商之位。”
薛寶釵忙低頭盯著自己的衣裙,彷彿要將裙襬盯出一個洞來。
其實,姜念適才得知薛家母女來訪時,便已推測到她們多半是為求情而來。然而,此刻親耳聽到薛姨媽說出這番話,他仍感到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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