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奇襲竹內莊,進展極其順利,幾乎沒遇到太頑強的抵抗,這支一路衝到南門附近的小隊伍士氣極為高昂,高昂到都可以說驕狂了,眼見正在逃離的敵人反身迎戰,不但沒有謹慎起來,反而嚎叫著加快了速度,似乎打算一鼓作氣,直接沖垮了他們。
這是原野第一次遭遇強敵,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成為戰場的一部分,第一次要直面搏殺,聽著周圍自家郎黨也在敵人的威脅下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一時心跳如擂鼓,心臟如同要頂破胸膛跳出來一般,口舌更是發乾,雙手也輕輕抖動起來,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了,原本就昏暗的光線更陰暗了,世界似乎產生了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直到片刻後,耳邊或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阿滿的叫喊聲:“不能這麼慢,我們也要衝起來!”
原野的思維瞬間從某個遙遠之處墜落,非常古怪的就理解了阿滿的意思——他手下都是些新兵郎黨,只有一時膽氣之勇,任由敵人先發起衝擊,這些人八成會膽氣動搖。
沒錯,必須更加主動一些,必須讓這些人的膽氣之勇發揮出來!這世上,從來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一旦反應過來也沒猶豫遲疑,腎上腺素讓他眼睛都開始發紅,開始用力向前排擠,用彷彿不是他的聲音沉聲叫道:“跟我上,都衝起來!傷殘我養,死了撫卹三十貫,絕不會少一文!”
這時提撫卹有些多餘,但在他這名首領的身先士卒下,他們這邊三十六七名披甲郎黨嚎叫的更大聲了,在生死的刺激下兩眼也開始發紅,腳下發力,速度越來越快,漸漸開始小跑,直直向對面衝去。
兩支隊伍就在竹內莊南門附近筆直的大街上展開了對沖。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隨著阿滿一聲大叫,後面十餘名帶弓的郎黨向著對面射出一波箭矢,而對面林家的隊伍中無甲弓手更多,也幾乎同時開始用竹弓射擊。
一時之間,街道上響起一片如同彈棉花一樣的“嘣嘣”聲,樺木箭稈因為竹胎賦予的強大動能在空氣中如游魚般擺動,尾羽劃破空氣發出蜂鳴聲,在只有火光十分昏暗的夜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尋找著不幸之人。
雙方隊伍中幾乎同時都有人發出非人慘叫,直接撲倒在地,而其餘人似乎已經喪失了聽力,也喪失了憐憫,也並不管這些人是死是活,推開他們,踩著他們,依舊徑直向前奔跑。
奔跑中沒人能射第二箭,雙方馬上撞在了一起,瞬間就響起更多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時已經沒人可以思考了,連原野也不例外,大腦中一片空白,眼中只有不遠處一個身材矮小,面容模糊的武士,隨手一把推開身前一個被捅了一槍的郎黨,舉起他的八稜黑鐵棍就劈頭砸了下去。
那名低階武士剛剛抽回長槍卻反應很快,不等重新蓄力就一槍向他刺來。
兩個人都是本能動作,片刻後那名低階武士避開了頭,肩膀卻沒躲開,被原野居高臨下一棍打得札甲片都崩飛出去,嘴裡立刻發出痛徹心肺的慘叫斜著重重撲倒,嘴裡大口咳血,而原野胸前位置上擦出一溜火光,槍尖滑過鐵甲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原野身體一晃,被撞得身子一歪,而這時另一名敵人向他衝了過來,只是沒到近前就被追在他身後的阿滿刺中,一時丟掉武器死死握著槍桿僵在那裡,一臉痛苦絕望。
原野站穩身體,本能又是一棍就打在這名敵人的腦袋上,敵人的腦袋像挨砸的西瓜一樣發出一聲悶響,陣笠都扁了,直接一聲不吭軟倒在地。
阿滿抽回長槍,用力就向前拋去,也不管插沒插到人就拔出長刀,開始高聲叫罵著揮刀劈砍另一名敵人的背部,如瘋如狂,同時把原野往後擠了一大步。
原野站定身子,大口喘息了兩聲才稍止血氣翻湧,再定睛一瞧,這時街道上已經是一片亂戰,幾乎所有人都像野獸一樣兇猛攻擊著附近能看到的敵人,不停有人慘叫著倒地,偶爾還有羽箭飛過,插到某個人身上。
阿清衝在最前面,她身形時左時右,靈活異常,出手更是迅捷狠毒無比,一柄長薙刀輕抹快挑,專攻敵人咽喉、面部等要害,只原野看了這一眼的工夫,她身邊已經有兩人撲倒在地,無一例外皆是咽喉被割開,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有身下大股大股烏黑色氳開在石板路上。
他看了這一眼也不敢再歇,眼見阿滿被兩人夾擊,猛然就撲了上去,重新加入混戰,同樣開始攻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敵人,拼了命把敵人往後擠壓,不敢輕退一步。
時間彷彿又暫時消失了,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掄著棒子打翻一名敵人後,發現這人身上無甲,再抬頭喘著粗氣一瞧,發現敵人已經沒了先前瘋狂嚎叫的氣勢,竟然膽氣已喪,大部分已經開始轉身逃走。原野一時愣神,靈魂開始歸位,停住步子沒再繼續向前,只覺手上的鐵棍滑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