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要飯的躲閃不及,眼眶上被結結實實捱了一下,登時眉骨開裂,頓覺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眾人一陣驚呼。
別說是其他孩子,就連江小道都沒料到胡小妍憋著這麼一出!小要飯的怒從心頭起,厲聲喝道:“操,你咋打人呢!”
敢罵大嫂!
胡小妍當即又掄起棍子,無奈她畢竟是個殘廢,又是個女人,這一棍沒等掄出去,就被那小要飯的伸手握住棍子。
“我咋了?你憑啥打我?”
見狀,江小道眼神瞬間一冷,雙手立時撐住炕沿兒——只要那小子敢對胡小妍動手,哪怕只是流露出半點意圖,江小道都會立刻廢了他,沒有半點猶豫。
可胡小妍這邊,卻是面沉似水,毫無畏懼。
她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暴力!或者說,她的整個童年,都在暴力中度過——儘管她從未表露過,但這才是她所熟悉的語言!
一個小要飯的,筋鼻子瞪眼,想嚇她?“鬆手!”胡小妍命令道。
小要飯的忍不住瞥了一眼江小道。
“看我!”胡小妍厲聲打斷道,“現在不是你大哥在跟你說話,你得看著我!”
氣勢這東西,雖然無形,卻又切實存在。
小要飯的嚥了一口唾沫,氣勢上矮了半分。
“你……你先告訴我,憑啥打我?”
然而,胡小妍根本不想解釋,而是扭過頭,衝屋裡唯一一個小姑娘說:“小花,去把灶臺上那把柴刀拿來。”
名叫小花的姑娘頓時一怔,也不知道該去還是不去。
“你們剛發的誓就忘了?”胡小妍提醒道,“小花,你不拿,一會兒就該罰你了!”
小姑娘已經嚇得夠嗆,一聽這話,連忙應了一聲,就往廚房那邊走。
那小要飯的聽見動靜,看了看胡小妍的腿,又看了看胡小妍的眼神,心裡突然如墜冰窟,頓時明白了大嫂是要動真格的。
他畢竟不是江小道,骨子裡沒那股橫勁兒撐著,整個人立馬慫了下來,說話的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
“大嫂,我……我錯了!你饒我這一回吧!”
胡小妍抬起胳膊:“找你大哥求情!”
江小道一怔,心說這裡還有我的事兒吶?可倆人畢竟已經行了夫妻之實,眼神一碰,江小道便明白了胡小妍的意思。
“大哥,我錯了,我都不知道我咋惹到大嫂了,你饒我這一回吧!”
江小道故作深思,隨後道:“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就算了吧。”
小要飯的如遇大赦,立馬鬆開棍子,跪下來磕頭。
胡小妍這才對屋裡的其他幾人提醒道:“記住了,你們只有一個大哥,無論什麼事兒,都只有跟大哥商量的份兒,輪不到你們自己在那嘰嘰喳喳!”
眾人連忙齊聲答應。
胡小妍又看向眼前那小子,冷聲說:“你剛才罵了我。”
小要飯的挺自覺,立馬自己抽自己嘴巴,賠罪道:“大嫂,我剛才犯渾,下次再也不敢了。”
“停!沒讓你自己打!”胡小妍將他喝住,轉而看向其他幾人,“記住,無論是誰,敢衝撞你們的大哥和我,你們都不能放過!過來,一人扇他一嘴巴!”
立威!
江小道和胡小妍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小要飯的,是這夥兒孩子的小頭目。
但堂口裡只能有一個大哥,那就必須要破掉這個小頭目的威信。
“啪!啪!啪!啪!”
罰過了,也該賞了。
胡小妍很自覺地把白臉的戲,讓給小道去唱。
江小道給他們一人一塊銀洋,並像老爹當年說過的那樣,警告他們不許隨便亂花,否則會引起別人懷疑。
得了賞錢,按說是件高興的事兒,可小要飯的,卻再沒了剛進屋時的歡快氛圍,一個個的都很嚴肅,也終於算是有了點堂口的模樣。
走到那個領頭的孩子面前,江小道特意多給了一塊。
“這個,你拿去買點藥。”
可小要飯的卻拒絕道:“大哥,不用了,這事兒賴我自己!”
江小道覺得他也挺有意思,就問:“你叫啥?”
“小栓子!”
再問其他人,好麼,全是窮人家圖好養活起的賤名:小栓子,二柱子,小疙瘩,狗剩子,唯一一個小姑娘叫小花。
好不好聽先另說,關鍵是小道總容易記混。
思來想去,江小道決定給他們改個號:就按張王李趙作姓,東南西北作名,分別叫:張正東、王正南、李正西、趙正北。
因為轉職打探風聲,便又叫做東南西北,四個風口。
江小道挺滿意,囑咐了幾聲後,便讓他們先行離去。
……
夜裡,小兩口熄了燈,倒在炕上,互說悄悄話。
“媳婦兒,沒看出來,你還挺猛!”
“嗯。”
“你剛才整那出,讓我想起來一個人。”
“我知道你要說誰,別說了。”
江小道咂咂嘴,胡小妍則是翻過身,衝著牆,一聲不發。
倆人的心裡都知道那人是誰,卻又都不願提起。
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少傾。
江小道忽然推了推胡小妍的肩膀:“媳婦兒,快看!”
“又咋了?”
“下雪了!”
胡小妍坐起身子,抬頭一看,但見窗外的山色,果然一片銀裝素裹,纖塵不染,晶瑩純淨。
江小道也跟著坐起身。
二人無話,肩並著肩,靜靜地看著這場遲來的初雪。
…………
雪霽天晴,轉眼,又是一月光景。
年關既過,新帝登基,通電全國,改元宣統。
元宵節後,徐大人奉旨調任,回京主持朝政大局。
奉天江湖,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