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格提拔風波起
熙寧三年暮春,汴京的柳絮飄得正盛,像無數白色的羽毛,輕飄飄地落在三司衙門的青瓦上。
章衡正核對著河北路的青苗賬冊,案頭的硯臺裡,徽墨研得極細,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落不下去。
窗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急促得有些反常,嘚嘚的蹄聲敲擊青石板路,像是在敲打著人心。緊接著是章平的聲音,帶著幾分慌張,幾乎是撞開了書房的門:
“官人,宮裡出事了!”
章衡放下筆,心裡咯噔一下。
這幾日朝堂上本就不太平,王安石相公推行的新法正遭遇重重阻力,保甲法剛在畿內試行,就引得怨聲載道。
章平掀簾進來時,額頭上還掛著汗。
“秀州判官李定李資深,被陛下破格提拔了。”
“李定?”
章衡皺起眉頭,想起去年夏末,章平從蘇州回來時提起的那個青衫客。
沒想到不過這才幾天,竟鬧出這等動靜。
章平給章衡續了杯碧螺春,手還在微微發顫,茶湯晃出細圈,濺在茶托上。
“聽說李判官是被莘老相公(孫覺)大人薦來的,本是待補用,沒成想被王相公看中,直接引去見了陛下。”
他壓低聲音,幾乎是把臉湊到章衡耳邊,滿臉都是震驚之色,
“陛下見了他,龍顏大悅,當場就說要任他知諫院呢!”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又急又輕,像是怕被牆外頭的人聽去。說完就直愣愣地看著章衡,嘴巴張著半天沒合上,眼裡的驚訝像是要溢位來。
“這怎麼可能呢?從秀州判官到知諫院,這簡直是一步登天吶!怕是連戲文裡都不敢這麼演。”
章衡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知諫院雖是從七品,卻掌管規諫朝政得失,向來是清流矚目的位置,非素有清望者不能擔任。
李定原本的秀州判官,不過是州縣幕職官,屬於文官體系裡的初等序列,也就是咱們常說的選人。從選人一步登天到知諫院,這步子邁得也太大了些,簡直像是從田埂直接跨上了金鑾殿。
果然,沒過半日,朝堂上的爭議就像炸開的鍋,傳得沸沸揚揚。
宰相曾公亮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位三朝元老拄著柺杖,在朝堂上氣得鬍子發抖,花白的鬍鬚一翹一翹的,聲音洪亮得能穿透政事堂得殿頂:
“本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選人直接授任諫官的先例!陛下若開此先河,何以立信於天下?”
他說這話時,幾乎是瞪著王安石,柺杖在金磚地上戳得咚咚響,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臣的心上,
“祖宗家法不可違啊!臣雖年邁,但也絕不能看著祖宗的規矩被破壞!”
曾公亮話音剛落,御史臺的御史劉摯就出列附和,他年輕氣盛,聲音比曾公亮還要尖銳:
“曾相所言極是!李定不過一州縣幕職官,毫無朝堂歷練,驟然授以知諫院之職,恐難服眾。且諫官乃朝廷耳目,需德才兼備、資歷深厚者方可擔任,李定何德何能,能居此高位?”
緊接著,另一位老臣富弼也站了出來,他咳嗽了幾聲,慢悠悠地說:
“為官者當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李定若真有才幹,可先任較低官職,積累經驗,待日後有功績,再提拔也不遲。如此破格提拔,恐會讓天下士人寒心啊。”
一時間,政事堂裡上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亂作一團。這些保守派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訴說著破格提拔的弊端,從祖宗家法說到朝堂規矩,從士人心態說到天下安定,彷彿李定一旦擔任知諫院,大宋就要天翻地覆一般。
王安石見狀,上前一步,朗聲道:
“諸位相公所言差矣!自古以來,選賢任能當不拘一格。李資深雖出身選人,但頗有才幹,對新法見解獨到,正是朝廷急需之人。若只因資歷而棄之,豈不可惜?祖宗家法雖要遵循,但也不能墨守成規,阻礙朝廷選拔人才。”
“王介甫,你此言未免太片面了!”曾公亮已經處在暴怒得邊緣,隨即立刻反駁,
“不拘一格選人才,也需有個度。從選人到知諫院,這已不是不拘一格,而是無視朝廷體制!”
“相公免太過保守!”
王安石也是毫不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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