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用資料跟他談判
“是以牛羊?還是以皮毛?若是三堡真屬遼境,總該有些記錄吧?比如某年某月,收到三堡牧民繳納的多少隻羊、多少張皮?”
他從稅冊裡抽出一張單獨的紙,那是張泛黃的納糧憑證,邊緣已經起了毛邊,
“這是納糧憑證,上面有三堡農戶王老實的畫押,他一家五口,屬於下戶,年繳粟米十二石——這樣的憑證,貴境可有?”
憑證上的墨跡帶著些微的暈染,顯然是當年納糧時沾了溼氣,卻更顯真實。
王老實的畫押是個歪歪扭扭的“王”字,旁邊還有代州糧吏的簽字畫押,朱印鮮紅,比稅冊上的更清晰些。
耶律洪基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案沿,指節泛白,連指腹都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沒想到章衡會帶這麼細緻的稅冊,連具體農戶的名字、納糧數量都有記錄。那張收據上的紅印雖模糊,卻能認出是“代州之印”,絕非偽造。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案上的古圖,那泛黃的宣紙上,硃砂圈彷彿變成了一個嘲笑的嘴。
耶律洪基心裡是真正得無力啊!這哪裡是談判,分明是當眾打臉!古圖雖老,卻抵不過人家年年月月、戶戶人人的稅冊記錄。百姓納糧給誰,就認誰的管轄——這個道理,連草原上大字不識的牧民都懂。
去年秋天,自己讓人去代州邊境收稅,那些牧民直接拿著大宋的納糧憑證擋回來,說“我們的糧已經交給大宋官了”。
他瞥了眼身旁的蕭撻凜,見對方眼神躲閃,不敢與自己對視,心裡暗罵:養著你這三千騎兵有何用?連人家一本賬冊都頂不上,真是廢物!若不是糧草緊缺,真想把這談判桌掀了,直接派兵把三堡搶回來!可轉念一想,庫房裡的糧只夠支撐四十天,真要開戰,怕是不等拿下三堡,涿州就先亂了。
蕭撻凜被耶律洪基的目光掃過,像被針紮了似的,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刀鞘上的銅環發出“叮”的輕響。他雖是武將,卻也知道此刻不能動武,只能用眼神表達不滿,死死地盯著章衡,像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
章衡彷彿沒察覺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又輕輕翻開一頁稅冊,聲音平穩:
“耶律大人要是不信,咱們可以再看景德三年的記錄。這一年天旱,三堡農戶的收成減了三成,代州知州上奏朝廷,獲准減免稅賦三成,實際繳納粟米一千四百石、絹帛三十五匹——這上面有朝廷的批覆,蓋著‘中書省印’。”
他將稅冊又往耶律洪基面前推了推,
“這些記錄,每年都有,從未間斷。貴境的古圖雖有百年曆史,可這百年間,三堡的百姓一直向大宋納糧,這難道不是更有力的證據嗎?”
幾個遼國官員還想爭辯,卻被耶律洪基抬手製止了。
耶律洪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章大人帶來的賬冊確實細緻,本留守佩服。只是疆土歸屬,豈能只看稅賦?當年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代州本就在其中,這是有史可查的。”
“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是後晉的事,”
章衡合上稅冊,聲音裡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後來周世宗收復了瀛、莫二州,我大宋太宗皇帝又收復了代州,這也是有史可查的。耶律大人總不能拿前朝的舊事,來論今日的疆界吧?”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遼臣們,
“若是這樣,那大唐曾管轄過漠北,是不是也該讓漠北的部落都歸附大宋呢?”
這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遼臣們的臉上。
耶律洪基的臉由紅轉白,嘴唇哆嗦著,卻想不出反駁的話。蕭撻凜的手在刀柄上攥得更緊了,刀鞘上的銅環因震動而不斷輕響。
正廳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連陽光都似乎都沒有了溫度。簷角的銅鈴依舊輕響,卻像是在為這場無聲的較量伴奏。
章衡端起案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茶水裡倒映著他平靜的面容。
這場談判的勝負,已經漸漸清晰了。古圖再古老,也抵不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稅賦記錄,抵不過百姓用糧食表達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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