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映象

就在石室內的氣氛壓抑到極致，眾人暗自提防、各懷心思之際。

“嗡！”

宏大的道音再次響徹每個人的識海：

“道途惟一，然萬法殊途同歸。持爾等手中之鑰，開啟屬於自身的試煉之門。戰勝己身，明見真我，方有資格踏足傳承之地。”

道音消散的剎那，石室四周原本光滑的牆壁，驟然亮起八團柔和卻深邃的光暈。光暈流轉，迅速凝聚成八扇造型古樸、銘刻著玄奧符文的光門。每一扇門扉的中心，都有一個清晰的鑰匙孔洞，其形狀與眾人手中的金色寶鑰完全吻合。

無需多言，規則已明。

這不是讓他們立刻自相殘殺，而是一場更為殘酷的自我之戰。戰勝外敵或許可以憑藉計謀、配合乃至運氣，但戰勝一個與自身實力、境界、手段完全相同的映象……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眾人神色各異，但都很快做出了決斷。到了這一步，已無退路。

皇甫極冷哼一聲，率先行動，大步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扇光門，將金色鑰匙插入孔洞。“咔噠”一聲輕響，光門如同水波般盪漾開來，他毫不猶豫地邁入其中，身影瞬間消失。

道袍道士、獸皮少年、黑袍人、柳寒煙也相繼選定一扇門，默默插入鑰匙，踏入屬於自己的試煉。

林初畫看向李觀賢，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輕聲道：“李師兄，小心。”

李觀賢點了點頭，目光沉靜：“林師妹亦需謹慎，鏡由心生，或許……別有玄機。”

林初畫若有所思，隨即堅定地點點頭，也走向一扇光門。

待林初畫的身影沒入光門後，李觀賢深吸一口氣，來到最後一扇未被開啟的光門前。手中的金色鑰匙觸碰到門扉的瞬間，一股血脈相連般的感應油然而生。他不再猶豫，插入鑰匙，輕輕一旋。

光門洞開，後方是一片混沌未明的空間。李觀賢一步踏入，只覺得周身被溫暖的光液包裹，時空彷彿在此刻扭曲、拉伸。短暫的失重感後，他腳踏實地，眼前的景象已然大變。

這裡不再是無盡迴廊的冰冷石壁，也非剛才激戰的石室，而是一片虛無空曠的奇異空間。天穹是流轉的混沌色，腳下是光滑如鏡、倒映著模糊身影的地面，四周無邊無沿，唯有中央矗立著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與他一般無二。

同樣的青衫，同樣的面容，甚至連眼神中那份歷經時光沉澱的銳利與深邃，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區別，或許在於對方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更為冰冷、空洞，彷彿不帶一絲情感，只是純粹的力量與規則的復刻。

“映象……”李觀賢心中默唸，眼神凝重到了極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體內流淌著與他同源的力量，氣血強度、靈力波動，乃至識海中那一點先天不滅靈光的微弱感應，都完全一致。

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任何預兆。在李觀賢落定的瞬間，他的映象動了。

動作快如鬼魅，赫然是“剎那芳華”身法！

映象的身形化作一道難以捕捉的殘影，直接撕裂了兩人之間短暫的距離，一指帶著灰濛濛的時光之力，直刺李觀賢眉心。這一指，蘊含的正是“寂滅時光指”的韻味，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力求一擊斃命。

李觀賢瞳孔驟縮，幾乎是憑藉本能反應，同樣施展“剎那芳華”向側方急閃。

“嗤！”

灰色的指勁擦著他的鬢角掠過，帶起幾縷斷髮，一股時光寂滅、萬物凋零的意境瀰漫開來，讓他頭皮發麻。

“好快！而且……對時光之力的運用，似乎比我更純粹，更專注殺伐！”李觀賢心頭凜然。這映象沒有情緒干擾，沒有雜念牽絆，彷彿就是為了戰鬥而生的完美機器，將他所掌握的一切功法秘術，以最最佳化的方式發揮出來。

一擊不中，映象毫不停滯，身形再閃，雙手齊出。左手“緩滯”之力籠罩李觀賢周身，試圖延緩他的動作，右手並指如劍，又是一記“寂滅時光指”點向他的心脈。

時間流速的變化讓李觀賢的動作瞬間變得遲澀，面對這致命一指，他避無可避！

危急關頭，李觀賢識海中的先天不滅靈光劇烈閃爍，一股清涼之意流轉全身，強行驅散了部分“緩滯”效果。他低吼一聲，體內靈力瘋狂運轉，同樣一指迎上！

“溯光逆流！”

兩道蘊含時光之力的指勁悍然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片詭異的寂靜。兩人之間的空間彷彿被打亂的湖面，光影扭曲，時光錯亂，時而加速，時而倒流。腳下的鏡面大地泛起無數漣漪，倒映出的身影都變得支離破碎。

“噗！”

李觀賢悶哼一聲，倒飛而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險些噴出。他強行嚥下，只覺體內氣血翻騰，靈力紊亂，與映象對拼的右手指骨傳來鑽心刺痛。

那映象同樣被震退數步，周身氣息一陣波動，但眼神依舊冰冷空洞，立刻便穩住身形，再次撲上。它似乎完全不受反震之力的影響，或者說，它將所有的傷害都計算在內，並以最高效的方式調整自身。

李觀賢心中寒意更盛。這映象不僅實力與他等同，戰鬥意志和韌性更是達到了非人的地步。

接下來的戰鬥，變成了殘酷的消耗戰與映象戰。

李觀賢施展“剎那芳華”，映象同樣以“剎那芳華”應對，兩道殘影在空曠的鏡面世界上不斷碰撞、分開，速度快到極致。

李觀賢催動“緩滯”干擾，映象亦以“緩滯”還擊，兩人周遭的時間流速變得混亂不堪，有時快如閃電，有時慢如蝸牛。

“寂滅時光指”與“溯光逆流”不斷對轟，灰色的時光之力四處逸散，侵蝕著這片奇異的空間。

李觀賢越打越是心驚。他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戰術變化，彷彿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他試圖變招，試圖尋找對方模仿中的破綻，卻發現映象的應對永遠是那麼精準、高效，甚至能在他變招的瞬間做出最優調整。

“不行！這樣下去，必敗無疑！”李觀賢額頭滲出冷汗，靈力在飛速消耗。映象卻彷彿不知疲倦，攻擊一波猛過一波。

久守必失。一次交錯中，李觀賢的“緩滯”慢了半拍，被映象抓住機會，一記手刀帶著時光加速之力，狠狠斬在他的左肩。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李觀賢痛哼一聲，左肩瞬間塌陷下去，左手幾乎失去知覺。他藉著這股力道急速後退，與映象拉開距離，臉色蒼白如紙。

映象並未追擊，只是停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李觀賢，似乎在等待他下一次進攻，或者……等待他力竭敗亡。

劇烈的痛楚刺激著李觀賢的神經，但也讓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他回想起之前與守關者分身的戰鬥，回想起林初畫最後那決絕的眼神，回想起獸皮少年燃燒精血的瘋狂，回想起皇甫極不惜代價的猛攻……

“戰勝己身，明見真我……”道音再次於心中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