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竭力刮開覆蓋在風擋上的雪粒,一架波音客機頂著寒風在北海道的新前千歲機場緩緩降落,機上的乘客則終於從氣流的搖晃噩夢中擺脫。
艙門開啟,離機的乘客有些抱怨著飛機的晚點,有的則一臉興奮的看向了艙外從天上飄零下來的鵝毛大雪。
跟三兩成行的乘客不同,早早就因為是商務艙而下機的原野司身後則跟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人,就連線駁的擺渡車都坐了兩輛才坐下,周圍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是整個家族都出來旅行。
其實也差不多。
只不過那些人認為他們是兄弟姐妹和家人同行,但他們卻是真一家人。
由於人太多,而且還有一半都是小孩子,出行的話無論是坐電車還是打出租都比較麻煩,所以原野司早就做好了安排,聯絡了當地認識的人買了三輛埃爾法商務車,因為是全家出行外加過年,所以也沒僱司機,所以除了原野司固定開一輛車之外,其他人輪換著開,也不至於讓旅行太勞累。
比起經常燥鬱熱悶,通常二三月份才會下第一場雪的東京,北海道的札幌現在目光所及之處都被雪覆蓋了。
不過觸感並沒有想象中的冷。
反而空氣格外的清冽乾淨。
呼吸起來也很通透。
如果站在室外的話,能看到輕盈的雪與空氣化作一體流動,無論落在髮絲、睫毛、肩頭雪依然是本來的形態,一抖就落,除了觸控才會融化掉。
在這裡明顯的能感覺到屬於生命的感知被無限放大,即便在雪夜時也一樣,黑暗中的曠野也不再那麼可怕。
札幌原野司來過不止一次,佐藤美江和清水裕子因為工作的原因也來這洽談過不少次合作,就連涼宮紗香從東京都的行政體系跳到厚生勞動省之後下來實地走訪的次數也不少,但小孩子可就沒機會了,除了由各自的媽媽領著在東京附近玩之外,也只有學校組織的修學旅行去過較遠的地方。
但也沒來過北海道這邊。
所以即便從決定出發到現在才不過兩天的時間,這些小機靈鬼也都連夜做了規劃要去哪裡,因此他們在札幌的前兩天就先分開行動逛地方去了。
第三天的時候原野司沒有陪涼宮紗香亦或者佐藤美江,也沒有跟孩子們去哪,而是來到了個鄉下的海崖邊。
冬日的海顯得更加潔白。
尤其是與雪的分界線交織時。
站在黑色的礁石上,凜冽的海風裹挾著鹽粒般的雪花刮在臉上略有些發疼,原野司眺望著不停朝腳下岸邊湧來的潔白浪花,一時心情有些感慨。
整整十年過去。
礁石被浪花撲打的地方依舊沒變。
但他的頭髮卻已經斑白了。
黑崎織月站在這裡,這麼多年經常平靜的神色也有些觸動,微抿著唇瓣眸中浮現起出了回憶之色,良久之後才輕聲呢喃:“好久都沒回來過了。”
“是啊,還記得當年你跳完崖的時候,剛被救回來就不爭氣輸了遊戲。”
原野司在一旁扭過頭揶揄道。
“我那是故意的。”她沒回頭。
“故意愛上我?”
“原野君覺得我愛上你了嗎?”
“愛沒愛上我還真不知道,但絕對愛跟我一起在晚上的時候用呼吸機。”
“切。”
即便到了現在,原野司也知道黑崎織月並沒有那麼愛自己,或者說的確很少,之所以委身也是由於當年沒了依靠,連世界觀都幾近崩塌的原因。
再加上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少。
實際在距離上是身體大於心靈。
不過這麼多年負距離的相處,再怎麼說也早就日久生情了,原野司伸出手將她攬在懷裡,感受著她一如當年冰冰涼涼的臉頰貼在自己脖頸問道:
“還是不行嗎?”
“不太行,我的身體不允許。”
感受著寒風大減,黑崎織月本來因為回憶泛涼的心又溫熱起來,但眼皮卻耷拉了下來,在他耳邊輕說:“我又不喜歡孩子,反倒是你這麼積極。”
“我比較貪心,想多要孩子。”
“那你可以跟紗香繼續努力,畢竟她才只生了個女兒,據我所知她是很喜歡兒子的,如果不是你們前幾年一直在冷戰,可能孩子早上幼稚園了。”
“現在要也不晚。”
“那就更彆強求我了。”
“再看看吧,我幫你約了東大的中醫,等這次回去之後就飛過去看看。”
“中藥有效果,但是不多,我不想繼續喝那麼苦的湯水了。”黑崎織月本身就是醫生,她明顯不抱多大的希望。
“再看看吧。”
“我當然隨你了。”
“……”
這麼多年以來,只有她因為身體原因一直沒要孩子,倒不是懷不上的緣故,而是不敢懷,畢竟就連普通人在分娩的時候都會心率暴增呼吸急促難耐,對她而言都不算是在地獄門前逛了一圈,屬於是死亡邊緣反覆橫跳。
就算是選擇剖也不安全。
如果只是為了要個孩子就把生命都弄丟了,這怎麼算都不可能會值當。
但孩子這種存在。
尤其對於一個女人來說。
幾乎就是不可或殘缺的角色。
原野司也沒好的辦法,願望清單也不能變出什麼靈丹妙藥,這麼多年雖然也開出了醫療方面的技能,但也比較粗淺,還不專業對口,這種東西不確定太大,而在國際上享有名譽的呼吸科醫生原野司都發動鈔能力看了一個遍,雖然有效的遏制甚至改善了黑崎織月的情況,但想要十拿九穩的生個孩子,還沒有一個醫生敢打保票。
似乎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黑崎織月突然道:“她們都要去水之教堂。”
“那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原野司回過神說了句。
“畢竟是作為至高婚姻殿堂教堂三部曲之一,女人很難不想去看看吧。”
“你也想去?”
“看看也好。”
“不回老家看看了?”
“我沒有打算再見不想見的人。”
“那我們去和她們匯合吧。”
水之教堂坐落在北海道夕張山脈東北部的群山之間,本來是個很偏僻的地方,但自從藝術家安藤忠雄完成了他的代表作——教堂三部曲後,這裡就成了炙手可熱的景點,同樣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婚禮儀式舉辦殿堂。
當原野司和黑崎織月趕到水之教堂的時候,裡面正傳來音樂的播放聲。
黑崎織月站在外面撥弄著手機。
原野司則朝裡面望了望,大門現在是敞開的,能清晰看到光之十字架的下面站著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人站在中間,應該就是婚禮的主持人了。
“裡面正舉行婚禮呢?”
“紗香她們在裡面觀禮,我剛剛問了這對新婚夫妻不拒絕別人的祝福。”
“那我們也進去吧。”
“嗯。”
他們倆攜手進了教堂,在後排裡無人的空位上坐下,觀看著這場婚禮。
來的也剛好是時候。
似乎就要到新人互相宣誓的流程。
“好的,接下來請新郎新娘轉過身望著彼此,相對而立,手牽著手,請你們做好準備,你們即將要在諸多親友的見證下,向對方許下愛的誓言。”
頭髮梳到鋥亮的主持人用渾厚的聲音充斥了整座教堂,臉上也洋溢著職業微笑,向後退了半步留出了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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