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宮闈之亂，矯詔之謀

咸陽長街，血色殘陽。

嬴政怔怔地立於原地，宛如一尊被風霜侵蝕了千年的石像。他的雙耳之中，依舊迴盪著那些被強徵的徭役絕望的哀嚎，以及那無情皮鞭撕裂空氣的脆響。他的眼前，依舊是那一張張麻木、空洞、毫無生氣的臉龐。

這些，都是他的子民！是他曾立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大秦子民！

他當年，為了抵禦匈奴，修築長城，雖徵發了數十萬勞役，但皆有定製，按時輪換，糧草供給從未斷絕！他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力乃國之根基，不可動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境安民，為了這個他一手締造的帝國，能夠千秋萬代，永世傳承！

可胡亥……

他那個逆子，那個蠢貨，竟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為了那座虛無縹緲的阿房宮，將帝國的根基，將他最珍視的子民，推進了如此……如此絕望的深淵！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狂怒，如同地心深處積壓了萬年的岩漿，轟然爆發！

嬴政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那雙寬厚的大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脆響！那雙深邃如星海的虎目之中，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血色的、冰冷的、足以將整個天地都凍結的凜冽殺機！

“走！去皇宮！”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如同受傷的孤狼在咆哮，從嬴政的喉嚨深處迸發而出！

“朕倒要看看，朕那個好兒子，朕的二世皇帝，此刻……究竟在做什麼！”

話音未落，他已猛地轉身，不再看這滿目瘡痍的街道，而是大步流星地，朝著那座他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感到無比陌生的咸陽宮方向，疾行而去！那背影，決絕而蕭殺，彷彿要踏碎這片汙濁的大地！

朱高爔四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們知道，這位始皇帝，是真的被徹底激怒了！四人不敢怠慢，連忙邁步，緊緊跟上。

咸陽宮，依舊是那般巍峨壯麗，宮牆高聳，簷牙高啄。然而，在嬴政的眼中，這座昔日象徵著無上權力的宮殿，此刻卻彷彿被一層無形的陰霾所籠罩，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朽與墮落之氣。

“跟緊我。”

朱高爔低聲說了一句，掌心之中，那玄奧的國運光紋微微一閃。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金色光華，瞬間將五人的身形籠罩。剎那間，他們彷彿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那些巡邏的宮中侍衛，如同瞎了一般，從他們身邊走過，卻毫無察覺。

五人，就如同行走於世間的幽魂，悄無聲息地，避開了一隊又一隊的侍衛，一路暢通無阻地，潛入了咸陽宮的最深處。

還未靠近那座平日裡用來處理政務、召見群臣的麒麟殿，一陣陣不成體統的、充滿了靡靡之音的歡聲笑語，便已經遠遠地，順著夜風，傳了過來。

那笑聲，有男人的狂放大笑，有女人的尖叫嬉鬧，混雜著絲竹管絃之聲，在這本該莊嚴肅穆的宮殿群中，顯得是那樣的刺耳，那樣的……荒誕！

嬴政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形容的、混雜著驚愕與茫然的表情。他甚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朱高爔，那眼神彷彿在問：你確定，我們沒有走錯地方？

這裡，真的是大秦的政治中樞，麒麟殿？而不是某個藏汙納垢的煙花柳巷？！

朱高ार희的眼神，平靜無波，只是對著他，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這個充滿了“肯定”意味的動作，瞬間，便將嬴政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徹底擊碎！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對著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如同最矯健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閃身躲到了殿外一根足以三人合抱的巨大廊柱之後。

他緩緩地，將自己的目光，湊向了那雕著繁複花紋的窗欞縫隙，向著殿內……望去。

只一眼，嬴政的呼吸，便徹底停滯了！

只見那寬敞的大殿之內，早已沒了往日的莊嚴肅穆。御座之旁的奏章案几，被粗暴地推到了一邊，上面堆積的竹簡散落一地，無人理會。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張擺滿了珍饈美酒的華麗長案！

一個身穿玄色龍袍，頭戴十二旒冠冕的青年，正歪歪斜斜地坐在那本該屬於他的御座之上！不是胡亥，又是何人！

此刻的胡亥，哪裡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儀？他衣襟敞開，面色潮紅，正與一群衣著暴露、花枝招展的宮女，嬉笑打鬧！他的手中，端著一隻盛滿了美酒的青銅爵，不時地，便將那醇香的酒液，故意灑在那些宮女的身上，引得宮女們爆發出一陣陣故作驚慌的尖叫與嬌笑！

而在御座之旁，一個身穿宦官服飾，面容陰柔，臉上堆滿了諂媚笑容的中年男子，正畢恭畢敬地侍立著。正是那中車府令——趙高！

只聽他用那尖細而油滑的嗓音，高聲奉承道：“陛下英明神武！這阿房宮修得如此壯麗恢弘，定能讓後世萬代，都記住陛下的不世之功！遠勝那勞民傷財的長城啊！”

“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胡亥聞言，發出一陣狂妄的大笑，他醉眼朦朧地，將杯中剩下的酒，猛地潑灑在地，高聲道：“我父皇，在位之時，實在是太累了！北擊匈奴，南征百越，修長城，開靈渠……他這輩子，就沒快活過一天！朕，偏不要學他！朕，就要讓這大秦，‘快活’起來！”

他指著殿外，那聲音，充滿了不屑與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