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儒法並行，太子之心

麒麟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嬴政那幾道石破天驚、足以顛覆國本的旨意，依舊如同實質的鐘磬之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中，來回衝撞，震得每個人耳膜嗡嗡作響，心神俱駭！

永久停修阿房宮與驪山陵墓！

遣返所有工匠徭役！

在全國推廣聞所未聞的“紅薯”與“土豆”！

甚至，連那被視為國之大防的長城修建，都要改用什麼“輪換徭愈”之法！

殿下跪著的左丞相李斯，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被徹底地、無情地、碾成了齏粉！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何一向以“萬世功業”為己任，甚至不惜為此揹負天下罵名的陛下，會突然，做出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決定！

停修阿房宮？這可是陛下為了彰顯大秦國威、震懾四海八荒而傾盡國力修建的天下第一宮闕！如今工程已近半，若是停下，豈不成了天下人恥笑的爛尾之舉？大秦的顏面，陛下的威嚴，將置於何地？！

還有那長城！改用“輪換徭役”，甚至還要給予豐厚的錢糧補貼？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如此一來，工期必然會大大延誤，北疆的防線，若是出了紕漏，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李斯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作為帝國的左丞相，作為法家思想最堅定的執行者，他本能地，從這些“仁政”之中，嗅到了一絲足以動搖國本的危險氣息！

他知道，自己必須勸諫！哪怕，會觸怒龍顏！

“陛下！”

李斯掙扎著，從那股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恐懼中，抬起了頭。他猶豫著，向前膝行了兩步，那張素來沉穩的臉上，寫滿了焦慮與不解。

“陛下，三思啊！”

“停修阿房宮，事關國體威嚴，恐會被天下六國餘孽，恥笑我大秦財力不濟，國力衰弱！”

“且……且長城乃國之大防，若改用‘輪換徭役’，工期必然大大延誤，若是匈奴趁機南下……”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比千年玄冰還要冰冷，比萬丈深淵還要深邃的目光，給生生地，釘在了原地！

嬴政緩緩地，轉過了頭。

他那雙剛剛還因為激動而閃爍著光芒的虎目，此刻，已然被一片純粹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漠然所取代。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靜靜地，看著李斯。

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咆哮，卻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要可怕！

那是一種，看待死物的眼神！

嬴政的心中，怒火，在燃燒！

恥笑？工期？

這個蠢貨！他難道不知道，若非朕今日歸來，不出三年，整個大秦，都將分崩離析，化為一片焦土！到那時，所謂的“國體威嚴”，所謂的“北疆防線”，都將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想起了，在那個黑暗的未來，李斯，是如何在趙高的威逼利誘之下，在那份偽詔之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已經給過李斯機會了！

可這個臣子，依舊，冥頑不靈！

“朕意已決！”

四個字，從嬴政的齒縫間，緩緩擠出。那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股，足以壓垮天地萬物的恐怖威壓！

他死死地盯著李斯，那雙眼睛裡，醞釀著毀天滅地的風暴！

“李斯！”

“若你，再敢阻攔新政，多言半句……”

嬴政猛地抬起手，指向殿外，那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最終審判！

“朕，便將你，與趙高那個奸賊，一同打入大牢！！”

“轟——！！！”

李斯的大腦，徹底炸裂！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癱軟在地！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御座之上，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充滿了無盡殺意的臉！

與趙高……一同打入大牢？！

這……這是何意？！趙高，不是已經被打入天牢了嗎？！陛下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是……

一個無比恐怖的、讓他亡魂皆冒的念頭，瞬間，竄入了他的腦海！

陛下，已經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與趙高之間，那些不可告人的勾當！他甚至知道，在某個還未發生的“未來”，自己，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這個認知，像一柄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臟！

“臣……臣……不敢！！”

李斯嚇得魂飛魄散，他再也不敢有半分的遲疑與勸諫，他手腳並用地，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那張臉，早已是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看著李斯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嬴政冷哼一聲，緩緩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在這座朝堂之上，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敢於阻攔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