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甫的思路沒錯。
想要做事,先要收攏兵權。
這就是熟讀歷史的好處。
哪怕不懂掌握槍桿子這句話的含金量,多看看歷史,如張居正改革,之前也是先透過戚繼光等掌握了軍權,才開始推動自己的改革。
王信已經明白。
張吉甫拿下軍權的方式是兩種手段並行。
一個目標是京營。
難怪張吉甫調轉矛頭對付朱偉,朱偉雖然也是太上皇的人,可朱偉並不是張吉甫的人,甚至兩人都不是一路人,哪怕朱偉主動緩和與張吉甫的矛盾,除非張吉甫受挫,才有可能接受現狀,否則一定會繼續下去。
二個是邊鎮。
宣府太近,榆林太遠,遼東太重,甘肅太弱.數來數去。
大同最為合適。
不胖不瘦,不重不輕,不急不慢。
只不過張吉甫太急了。
同時伸手去了遼東。
伸去遼東的手被斬斷,大同和京營同時面臨問題等等,根子上還是沒錢鬧的。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
張吉甫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神色複雜。
王信底氣足了。
這就是為什麼要藏好自己的底牌。
張吉甫的確很厲害,身份也遠高於自己,自己沒資格當他的對手。
可自己看穿了張吉甫的底牌。
現在的局勢明朗。
京營關鍵在太上皇,太上皇如果支援張吉甫,那麼朱偉的問題不大,朱偉必然主動妥協,以免遭受更大的損失。
主要是大同那邊。
張文錦需要五十萬兩銀子修建六堡,目的還是為了防守。
自己的三千營兵,九千民兵的規劃,軍費合計不到十五萬兩,算上裝備糧草云云,總共也才不超過三十萬兩,但是自己可以主動出擊。
倒有點像明末遼東的局勢。
熊廷弼孫承宗等人推行修建堡壘,以守代攻。
但是他們都遭到大量反對。
朝廷上下都在催促出兵。
同樣的道理,差不多的財政窘況,那麼自己主動出擊的計劃,特別是以自己的戰績而言,加上遼東也跟著吵要五十萬兩白銀等等。
張吉甫必然傾向自己。
不是因為他信任自己,也不是因為他開始看重自己,對自己轉變態度云云。
而是因為形勢所迫。
身為未來的掌舵人,張吉甫無法以自己的喜好來做事,必須解決問題,因為他頭上還有個太上皇。
全國一盤棋。
牽一髮而動全身。
自己雖然只是遊擊將軍,就算升官後,計劃落實,也不過是萬餘人,其中包括還九千民兵的參將而已,可卻成為了棋眼。
大同的局勢如果活了。
張吉甫就可以抽出更多的資源投入到別的地方,如拉攏京營,穩固軍權,再伸手遼東,最後開始各種改革等等。
一步接一步。
當然了,自己就算看穿了張吉甫的底牌,該有的分寸還是分寸還是要有。
恭敬依然要恭敬。
否則得罪了張吉甫,張吉甫寧願想別的辦法,也不會再使用自己。
自己要做的是向張吉甫承諾。
“大同西軍每年只要三十萬兩的軍費,下官願意下軍令狀,三年平胡。”在袁崇煥五年平遼的基礎上,王信提前了兩年。
畢竟胡人不是後金,自己也不是袁崇煥。
三年的話。
足夠分清勝負。
張吉甫聽到王信的承諾,眉頭果然舒展開來,忍不住露出微笑。
大同軍鎮每年都要耗費幾十萬兩白銀,在原基礎上又增加五十萬兩白銀,那麼光大同軍鎮每年的軍費就高達一二百萬兩。
別的軍鎮當然不會同意,遼東面對的敵人更多,更會理直氣壯的站出來。
光這兩個軍鎮鬧起來就足夠令人頭疼。
何況要是引起更多的效仿呢。
朝廷沒錢,反而欠了各處很多錢,說話就不夠硬氣,無法強硬態度。
“三年平胡是你主動說的,你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否則日後做不到,不要怨我不留情面。”張吉甫提醒,希望王信不要盲目。
換才是別人。
張文錦承諾三年平胡,張吉甫不會輕信。
馮庸來說,張吉甫都會考慮考慮。
倒是王信。
明明王信身份最低,職位最小,手裡的兵也最少,可王信的承諾,張吉甫就願意相信。
並不是此人性格沉穩。
而是此人的戰功。
從軍不過四年,卻是從南打到北未嘗一敗。
“閣老請放心,下官在戰事上從來不誇口,向來講究實事求是,雖不至於十拿九穩,但只要閣老願意支援下官,下官也有七八成把握。”
換成庸官,聽到只有七八成把握,內心會不滿,必須屬下誇口一定做到才會滿意。
張吉甫是聰明人。
七八成的把握,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過張吉甫還是搖了搖頭。
“三十萬兩的白銀給了你,姑且不提張文錦會不會同意,也不提別的軍鎮會不會鬧事,朝廷也給不了你這麼多。”
一年三十萬,三年一百萬。
以前自己在金陵的時候,眼睛看到的地方處處是黃金。
原想著其實大周不缺錢,心裡的方法很多。
可到了京城後,突然間發現,從別人的口袋裡掏錢變得如此艱難,一個個要拼命,變得完全不可理喻,張吉甫感觸頗大。
在金陵的時候。
自己不開口,很多人主動給,甚至搶著給。
到了京城。
自己幫朝廷要,很多人不顧舊情,恨不得把自己當仇人。
如果朝廷每年能給三十萬兩軍餉,那麼自己就不需要為錢財而操心,專心練好軍隊就可以,也不需要支援湯平等人去與地方大戶結合,獲得地方大戶的支援,從而留下長久的隱患。
只不過張吉甫所言非虛,他的確不可能給自己這麼多錢。
王信想了想,主動讓步,“二十萬兩。”
自己在大同模式的現狀,一年十萬兩的分潤,剛好補足缺口。
張吉甫搖了搖頭,給出了自己能給的數字,“十五萬兩。”
一年十五萬兩,三年四十五萬兩。
四十五萬兩銀子,解決掉大同河套地區的胡人威脅,對張吉甫是一筆很合算的買賣,也是他付得起的代價。
這是欺負人啊。
王信無語。
“閣老,不給足錢銀,下面計程車兵不會有士氣的。”
幾百人的時候,能輕易做到精誠所至。
上千人的規模,也能做到團結一心。
而人一上萬。
許多東西就變了。
哪怕是現在的雁門關,士氣的忠心度已很久沒有達到過忠心耿耿。
所以到了一萬人之上的規模,整體的軍心士氣絕無可能再達到忠心耿耿的地步,只有個人和少數小規模的部隊才有可能。
“十五萬兩銀子是能拿得出的。”張吉甫不鬆口。
王信見狀猶豫了起來。
如果拿下整個河套地區,壟斷河套地區的茶馬牛羊貿易,利益豐厚,軍隊每年分個十五萬兩銀子,甚至更多也問題不大。
但是自己辛苦了一場,等於和朝廷五五開。
自己虧太多了。
其實朝廷很有錢。
大清為什麼有錢?不光是商稅。
大明官員要升官需要花錢孝敬,孝敬太監和上官,還有每年的輸送孝敬銀。
大清皇帝看不過去啊。
都是朕的錢。
所以大清是第一個把賣官制度化的朝代。
四品的文官是一萬六千四百兩,武官便宜些,一個遊擊也要幾千兩銀子。
大明的錢流入到了官員的荷包裡。
大清的錢流入到了八旗的口袋中。
王信換了一個要求,“大同西軍是閣老的支援才成立的,下面的軍官的升遷,還請閣老送佛送到西,一併解決了如何?”